寅时的月光被乌云啃噬成残片时，白昙摸到了玻璃罩下的异常隆起。本该枯萎的七十六号植株根部，两枚并蒂花苞正顶破焦黑表皮，脉络里流淌着幽蓝荧光。
“十九分三十七秒。“腕表齿轮重新咬合的瞬间，新芽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频率。白昙手背尚未结痂的伤口突然灼痛，那些渗入土壤的血珠竟在培养皿边缘凝成霜花——这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血晶共鸣“现象。
铜制显微镜突然自行转动，瑞士机芯发出蜂鸣。当她将镜筒对准变异花苞时，黄铜纹路竟投射出全息星图，二十八宿的银线纠缠成DNA螺旋状。指尖触及镜身刹那，无数声音突然灌入耳蜗：
「声波诱导公式第七修正项...」「...抗敌图谱藏在...」「青崖...别碰那朵花！」
父亲的声音。白昙踉跄撞翻试剂架，硝酸银溶液在地面蚀出焦痕。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清晰的遗言。腕表链突然被什么扯住——梁青崖的怀表不知何时吸附在显微镜底座，两枚齿轮在虚空中咬合成并蒂花形状。
“祝小姐？“青崖的脚步声混着雨前泥土的腥气逼近，“您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他话音戛然而止。怀表表面浮出苏州码头的全息投影，六岁男孩的幻影正将铜表沉入河水。两人交叠的倒影中，青崖耳垂的叶形胎记突然渗出血珠。
双生昙就在这时绽放。
第一朵花苞吐出冰晶般的声波，实验室所有玻璃器皿应和着《梅花三弄》的调子共振。第二朵花却在盛放瞬间化为灰烬，余烬中浮现半张泛黄的电报纸，发报日期赫然是三年后的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
“这不可能...“青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薄荷脑药膏的清凉，“电报纸上的密码，和我在东京帝大实验室看到的军方密电格式完全相同。“
白昙的盲杖突然触到异常震动。顺着地砖裂缝摸索，竟在父亲旧实验台下抠出枚翡翠纽扣——正是昨夜崩落的那枚，背面却錾着微雕文字：抗敌图谱坐标已转译声波，速破译。
暴雨砸碎玻璃窗时，两人同时听见了汽笛声。三辆黑色福特车碾过植物所的蔷薇篱墙，车头插着的太阳旗在雨幕中泛着尸布般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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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的白大褂下摆突然被扯住。白昙将他推进标本柜的阴影，潮湿的檀木气息裹着两人交错的鼻息。她能感觉到对方胸口的震动频率与腕表秒针完全同步，就像两枚并蒂而生的心脏。
“大日本松坂制药代表到访——“陈所长的声音混着木屐声刺入耳膜。穿和服的商人抚过实验台，金戒指与铜制显微镜碰撞出刺耳鸣响：“祝小姐，令尊的声波农产化研究，松坂商会愿出三十根金条收购。“
白昙的盲杖尖刺入掌心。三个月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沙面租界的刑房里逼问父亲的下落。那时她眼前尚余最后一丝光感，记得此人左眼戴着玳瑁单镜片，镜框嵌着枚九瓣菊纹章。
“七十六号植株已经枯死。“她故意碰倒酒精灯，火苗顺着硝酸银焦痕窜起，“太君若想要灰烬...“
突然响起的摩斯电码打断话音。青崖用怀表链轻敲暖气管，震动频率正是昨夜盲文信息的转译：“配合我“。
“且慢！“商人突然用日语暴喝。白昙听见军刀出鞘的铮鸣，刀刃破空声却在中途转为惊愕的吸气——双生昙残存的根系突然暴长，缠住刀刃的藤蔓上密布发光的神经突触。
青崖趁机拉她退向暗门。暴雨冲刷着逃亡路，他腕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处，沿途的蒲公英突然发出留声机般的歌声。白昙在疾跑中触摸到路边银杏树，树皮里的年轮突然化作声波震动传入指尖：
「坐标：北纬23°06'，东经113°15'」「图谱密码：青崖白昙」
暗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整座西翼实验室突然发出鲸歌般的悲鸣。青崖点燃的硫磺火柴照亮密室墙壁，上面用血书写的正是父亲笔迹：
“双生花开日，时空回环时。记忆即武器，声波破桎梏。“
白昙忽然读懂那些缠绕的声纹图谱——根本不是农业改良数据，而是将植物电波转化为次声波武器的方程式。当她颤抖的手指触到最终变量符号时，青崖突然握住她的手：“这个φ，是黄金分割点...“
密室外传来撞门声，翡翠纽扣开始发烫。在硫磺味弥漫的狭小空间里，两人同时发现对方颈间挂着相同的黄铜吊坠——拆开后的怀表机芯，各自嵌着半朵并蒂昙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