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晌午
“贤哥就快回来了,不知能否赶上中秋?”坐上首一老妇说道。初秋之时,空气中已透着丝丝寒意,张母已过花甲,感受比年轻人更盛,因此,即使在室内,也已套上一件半臂。
“母亲,老爷已经让人带话了,说是能赶得上中秋宴,怎么也不会误了的。”一道声音如玉如石,既带着对着长辈的亲昵绵柔,又含着多年掌家养成的坦然、自信。这声音停顿了下,又启道:
“来传话的人还说,这次办事,遇一孤女,才不过4、5岁的样子,倒是伶俐,也识得一二字,想是殷实人家遭此大难。心起怜惜,想着膝下无女,干脆带回来做养女。”
张母听前句的笑容还未减,忽听后句,一时感慨命运,一时又觉得长子这事儿做得太感情用事,即便怜惜孤幼,也并非只有养在膝下一途:
“怎么就……”
毕竟嫁进张家侍奉婆婆二十年,婆婆未竟之意,赵氏自是明了。她心里明白丈夫并非冲动一时的人,否则也不能稳稳立于朝堂之上。她对这孤女的来历也甚是怀疑。但在婆婆面前总还是要维护自己丈夫:
“您也不是不知道,老爷喜欢女儿,可惜我们无女儿缘。当初二弟妹生莲儿的时候,相公都不知道眼红成什么样了,呵呵~”
想起长子看着二儿子抱着当时还软绵若无骨的沅儿时,确实是有些艳羡的味道在里面,也有些好笑。不过她也是掌家多年,妇人交际圈里转了这么多年,很多弯弯绕绕也了如指掌。一时想着长子秉性不坏,但一时又心有忧虑……看着赵氏虽已年近四十,但仍是面盘如玉,平素又与长子亲近,想着,说道:
“不过是个孤女,他若是心存怜惜,就收养了也不妨事,左不过一副嫁妆罢了,你不用管,以后养我身边,嫁妆我出。回来我定替你好好说说他。”
赵氏也不明白这孤女有什么特别,让平素看惯不平世事的丈夫起了收养心思,但看婆婆这大包大揽的样,一副我替你做主,不让你烦心的样,又心生感激:
“您好好养身子,既然是收养进来的,也是在我名下,自是由我教养,哪能让您劳心。这养女孩可比养男孩更细则,没得累坏您,那相公就得难过了。”
丈夫一旦定了的事,若是没有好的理由,谁都改变不了,包括婆婆。很多时候说是跟她商量,实则早已定了主意,只不过通知她而已。
赵氏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自有自己的一番气性,刚嫁进来的那几年,很是跟丈夫闹腾了一番,还好婆婆从中缓和,丈夫也慢慢学会了转圜、小意,相处久了,两人也越心意相通,很多事情也都想到一块去,这种独断专行的事已很久未发生了。
心里正嘀咕着丈夫许久之后又开始冒头的独断,婆婆身边的许婆子进来请她们到正厅准备用饭。
婆媳俩这才歇了话头。
转眼到了中秋这日,张府为中秋定下的新出螯蟹、石榴、枣、孛萄(葡萄)已送至,还有自酿的果酒,什么荔枝酒啊、孛萄酒啊,还有梨花酿、黄梅酒,正厅也装饰一新,摆上应季花卉,一副喜庆团圆的样。
张之贤也不负所望,赶在未时末到达。
赵氏带着两个儿子并一众仆妇在正门等着,看到张之贤骑马而来,小别数月,再看到丈夫,还是难免心起喜悦。张之贤下马后,先走向自己妻子,温言道:“夫人,我回来了。”
赵氏嘴角含笑,略欠了欠身:“恭迎老爷回府。”
众仆道:“恭迎老爷回府。”
张之贤长子张恪颍,年十八,身量颀长,眉眼端正,躬身向张之贤道:“父亲一路可顺当?”
张之贤次子张恪彧,今年才九岁,因是赵氏近三十才生的,难免骄纵些,养成个耐不住的性子,没等张之贤说话,就插话道:“父亲,父亲,这次母亲买的蟹可好吃了,晚宴您可要多吃些。”
张之贤见孩子插话,但许久未见孩子,也不愿人前教子,先对长子说道:“一切都好,此次收获颇丰,明日你来外书房找我,我与你细说。”长子明年参加秋闱,实务也要多熟悉些。
张恪颍回道:“是。”
张之贤又调侃张恪彧:“你倒是长高不少,也调皮不少,平素定是没少惹你祖母和母亲。”
张恪彧不满回道:“哪有?我平素可乖了,祖母前日刚夸我字写得更好了。”
“还不是颍儿天天督促你,否则你个小皮猴每天都不知道要窜到哪去了。”赵氏掩笑调侃。
“母亲~”
众人哈哈大笑。
赵氏转头掩笑时,正好看见小秧。
小秧,现如今的张映仪,离开郓城前,张之贤已命人为其置办合适的衣物,这会儿已是穿戴一新。被白毅抱下马车后,一直在马车边等着。
张之贤看妻子看着他身后某处,了然,转身对小秧说:“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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