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谦卑来抚慰同胞最卑劣的欲望。在端王那抹慵懒微笑的后面,还藏着他对于对手的无能狂怒与困窘的陶醉。是疯狂,复仇,还是赤裸裸的野心,现在奥菲莉亚也不确定了。阴谋家和野心家的聒噪声固然很可怕,但随其噤若寒蝉而来的死寂更是骇人。弄权生涯的勾心斗角可能和打仗一样危险,奥菲莉亚扪心自问,其实她做得并不出色,甚至算不上好,只是因为对于提拔和笼络的娴熟无人能及,未经治国考验的她才坐在了那个人人垂涎的位置上。然而在真正的战场上,面对强大到无法反抗,无懈可击的残忍对手,任她如何能说会道,巧舌如簧,都毫无意义。
地下遗迹内光线昏暗,散发着阴霉的气味。穹顶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下沉,上面积聚的层层重量对老旧的花岗岩石板和钢筋造成了严重损坏。污水从岩壁的缝隙中渗出,留下深刻的肮脏污渍,让人不由得想到了血迹。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四通八达的地下枢纽网道中,只有一条路通向全能之主沉睡的圣棺,这是个十分浅显的事实——祂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被打扰。想到这,奥菲莉亚在兜帽下皱起了眉头,本就不快的步伐放得更慢了。亵渎神明的恐惧让倦怠与迟疑像无形的雾气一样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标注全能之主所在区域的那张地图早在第一次猎巫运动中就被焚毁了,可还是有人将复杂异常的路线牢牢记在了心底,并以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形式保留到了现在。也许他们觉得终有一日某人会需要这个信息,又或许…谁知道呢。奥菲莉亚承诺:只要能成功觐见全能之主,这个连姓氏都不曾拥有的卑微抄写员家族便会诞生一位大主教和三位主教。但现在,对神罚的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得到恩赐的喜悦。那几个卑微的抄写员挤在层层护卫之中,弯着腰,低声祈祷,仿佛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向深处延伸数层阶梯,最终一行人抵达了一个大而破旧的房间,天花板那腐烂的灰泥上布满了裂缝,宛如蔓延的静脉。一口布满尘埃巨大棺材孤伶伶地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它虚弱地呻吟着有节奏的滴滴声,棺板旁边的水晶球因人群的到来而发出明灭不定的柔和火光。“就是这里了,圣座。”其中一个抄写员艰难地说着,奉上了一直抱在胸前的上锁的箱子。“要唤醒全能之主,四位神选者的血是必要的祭品。”
奥菲莉亚向护卫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散开,她紧拥他入怀,恍若恋人般深情相惜。
“感谢你的奉献。”
此刻,全部的荣耀都属于他,他深信不疑。是的,没人能夺走这份恩典,永远,永远都是他的。
“但是,非常抱歉。”
刹那间,光华闪烁,斑斓璀璨的羽翼悄然掠过,他呆若木鸡,死死盯着自己那失去头颅的身躯。他瞥见自己的身体挣扎着,丝绸般的翼锋从他脖颈间溜走,纱幔般轻盈的的秀发从他指尖滑落。她以全能之主的名义起誓过,但为什么?他的身体拼命挽留,渴望抓住她,寻求一份相对真实的答案。
“为什么…”他轻声说,话语如同枯萎的落叶,停留在舌尖,无力飘落。
护卫们见惯不怪,他们熟练地举起武器,将另外几位抄写员杀死。现在,不会再有人泄露这里的秘密了。
“我很抱歉。”奥菲莉亚的歉意并非逢场作戏,而是真实的忏悔。但她已经陷得太深,无法再回头了——暴力、谋杀、背叛和堕落,她已经亲身探寻过了这些深渊的极致。这是她最后一次犯罪了,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她就是人类黑暗欲望的化身,也是全能之主最青睐的使徒之一,尽管身居一位真神近旁,她仍然沉溺于心底那份永不消减的欲望,那种无孔不入的痛楚,源自无法被定义和满足,永生不熄,纠缠不休。
是祂选择了她——或者说,她选择了祂。为了这一刻。有多少次,她因绝望而迷失,被恐惧所俘获,幽闭于惊恐、疯狂以及使她理智沸腾的一切之外。长达十几年的数千个日夜,直至祂的意识出手相救,与她交换力量,为她出谋划策。
哈斯塔·舒尔茨。
一位沉眠的神明,一位破碎的恋人。
死寂的舞台之上,她打开了那只上锁的箱子,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灌满鲜血的玻璃瓶。那是鲜明的猩红,娇艳的朱红,宝石般晶莹的绛红,还有酒液的暗红。她捧起四个小瓶,将它们分别泼洒在圣棺的周围。在这一刻,那些血液好像突然拥有了生命,跃然于水晶球上,伴随着不和谐的音调轻轻晃动,一阵彻骨寒意犹如死寂空气中的瑕疵,浸染在所有人的皮肤之上,冻结了他们通往本能的理智。
圣棺缓缓打开,随着解冻组件开始工作,萦绕千年的寒冷薄雾终于散去,一个如天神般高大的男人映入眼帘。透过厚重的水晶封板,透过狭小的缝隙,奥菲莉亚看见祂身穿柔和的亮白色盔甲,如她想象中那般完美无瑕。祂静静躺在渐渐亮起的圣棺之中,宛若一颗被置于天鹅绒垫子上的无价宝石。
璀璨,华美,但布满陈旧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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