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纤纤终于从厚重的窗帘后面钻出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走下了楼梯。
快走到一楼的时候,纤纤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瘦瘦的,就站在最下面那个台阶的扶手边,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北侧的楼门。那是文俊!他在这里干什么?纤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楼门正对着校门,现在,两扇大门已经关闭,只留下侧面的一扇小门敞开着。高校长就站在那里,想必是在等着柳笛吧。而文俊呢?第一节课上课的铃声就要拉响了,他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可是,管他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别让他看到自己。现在她很清楚,文俊已经和她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其实,偌大个学校,和她并肩作战的还有几人?恐怕雪妮都不算了。纤纤凄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她转身离开这里,从另一侧楼梯下了楼,穿过南侧的楼门,朝自己的教室走去。
来到教室的门口,上课铃声正好拉响。纤纤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报告!”然后随手推开了门。可是,迎接她的,却是一阵低低的惊呼,好似从天际滚过来的闷雷一般。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也交织着愤怒和敌意。纤纤无奈地发现,两天过去了,那愤怒和敌意非但没有削减,反而有所增加,仿佛火焰一般越烧越旺,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焚毁。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讲台,却发现讲台上空无一人。不对啊,按常理说,此时,老师早就应该站在讲台上等待上课了。蓦地,她的目光落在黑板右侧那个“一日课程表”上。于是,她清楚地看到,在第一节课的位置上,赫然标着一个醒目的“语”字。
纤纤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周四第一节是语文课!她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早知如此,她今天绝不会来上学。她突然想起昨天雪妮讲起的同学们上“语文自习课”的情形,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大家的课桌。没错,每一张课桌上,依然端端正正的摆放着语文书和课堂笔记,一如以前上语文课那样。只是,讲台上再也没有那个高大挺直的身影了。纤纤的心也不禁掠过一丝酸楚和怅然,可是马上又被滋生出的恐惧所代替。她想起语文组尹鸿老师的话:“如今的一班,每一名学生都是一挺机关枪,稍有不慎就会被打成筛子。”而现在,每一节语文课,差不多就是一场追思会。而自己,偏要在大家沉痛追思的时候往枪口上撞。唉,今天来上学,是一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啊!
可是,正当她想退缩的时候,一个极小极小的声音却从心底的某个角落钻了出来:“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她也是高一(1)班的学生,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来上学?凭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走进教室?难道她韩纤纤,市教委主任的女儿,上个学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纤纤忽然觉得曾经的傲气,又被同学们的愤怒和敌对激发起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毅然决然地迈进了教室的大门,用锐利而倔强的眼神,扫视着教室里那些或惊讶、或愤怒、或不屑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然后,她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下巴微微扬起,透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高傲。走到座位旁边时,她猛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将书包重重地甩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她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我韩纤纤,无所畏惧!
做完这一切,纤纤觉得有说不出的痛快,仿佛憋了好几天的郁闷,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可是,当她把目光落在书桌上时,那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因为她发现,被她重重甩在书桌上的书包下面,压着一本打开的作文本。而露出来的那个右上角,用鲜红的墨水赫然写着一个醒目的分数——98分。
纤纤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鲜红的98分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片刻之后,她一把推开被甩在桌子上的书包,用颤抖的手拿起了这本作文。这醒目的高分,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打翻了她心中的调味瓶,酸苦辣咸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唯独没有甜。哦,98分!她高中作文中第一个全班最高分!她学业生涯中唯一货真价实的全班最高分!同时,也是唯一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快乐的全班最高分!
纤纤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天前自己明明把作文本收进了书包,下午请假书包也没来得及拿,直到昨天雪妮才将书包给她送回了家。那么,这个作文本究竟是谁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居然还端端正正摆在这里,并且特意翻开到这篇作文。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是想借此刺激她?是想向她宣战?还是想让她在同学们面前再次陷入难堪的境地?不管是什么目的,这都是对她的一种挑衅!怎么,自己已经落到人人都可以挑衅的地步吗?想到这,一股怒气和傲气再次在她心头滋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一团怒火正在那里聚集。突然,她“啪”的一下站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怒喝道:“这是谁放的!”
没有人回答。大家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事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