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华绣的绢帕擦掉嘴角血渍,远处城楼上传来守军换防的号角。
卯时二刻的雾气正从护城河漫上来,濡湿了青石板缝里将醒未醒的春草。
我攥着卦旗的手突然被铜钱灼痛,蔡少公那句三日后子时,城西乱葬岗还在耳畔发烫。
喉头猝然涌上的腥甜让我扶住卦桌,视网膜上残留着预知画面——暴雨倾盆的坟茔间,青铜剑正从腐土里露出饕餮纹的剑柄。
公子!李通的惊呼声从槐树后传来。
我抹去唇边血渍,借着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他袖口:明日...去城隍庙摆粥棚...掌心沾到的铜锈味混着血腥气,恍惚看见前世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
这次预知消耗的精力,竟比上次还要多折损两成。
晨雾未散时,城南粥棚已飘起粟米香。
二十口铁锅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却无人敢靠近分毫。
抱着破碗的孩童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浑浊的眼珠里映着锅沿腾起的热气。
宛城今秋必有大疫。我突然抬高声音,陶勺重重敲在锅沿,各位不妨看看自家水井,可还有活蛙游动?
人群里响起骚动。
穿补丁短褐的老汉突然颤巍巍举手:我家的蛤蟆...昨日全翻肚皮了!
铁勺舀起金黄的粥,我故意让米粒顺着勺沿落回锅中。
预知画面里那些浮满尸体的水渠在眼前闪回,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反倒让嗓音更嘶哑:王莽为压荧惑守心的凶兆,往护城河倒了二十车砒霜。
粥棚后的李通突然敲响铜锣,两个游侠儿拖来半人高的木桶。
当腥臭的井水泼在青石板上,十几条翻白的鱼肚惊得人群倒退三步——昨夜我透支精力预知的真相,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幽蓝。
这粥...我舀起半勺泼向泥地,窜起的白沫让妇人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喝下去便是穿肠毒药。
藏在人群里的县衙暗探刚要溜走,阴识的佩剑已横在他颈间。
这位阴家大公子靴底碾着暗探掉落的腰牌,玄色深衣上的银线云纹在晨光里泛冷:诸位现在信了?
刘公子是要带你们找活路的人。
当第一个老农颤抖着接过粥碗,我看见李通藏在柴堆后的弩机缓缓收起。
昨夜用预知能力换来这场豪赌,总算让三十七个青壮年在名册按下血指印。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我蜷在阴家别院的竹榻上咳出半口血。
阴丽华指尖的银针正扎在我腕间三寸,药香却压不住五脏六腑的灼痛。
预知能力就像把双刃剑,每次使用都仿佛有火钳在搅动骨髓。
文叔何苦逞强?她罗帕上绣的并蒂莲染了血渍,父亲今早收到樊宏密信,说要拿你人头向新朝请功...
窗柩突然被夜风撞开,案头灯烛剧烈摇晃。
我盯着墙上忽明忽暗的影子,预知画面里那批藏在古墓的兵器正在刺痛神经——只要撑过今夜子时,就能拿到前汉武库的五百张强弩。
丽华可听过鱼腹藏书?我攥住她欲收针的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镶玉镯,明日派人去白水乡收鱼,记得专挑...咳咳...专挑鳃泛金鳞的鲋鱼...
瓦当上的露水突然砸在石阶,异样的声响让我浑身绷紧。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和前世在急诊室遭遇医闹时抵在后腰的匕首如出一辙。
屋顶传来极其轻微的瓦片滑动声,我翻身将阴丽华扑向墙角时,三支弩箭正钉在方才倚靠的绢枕上。
待着别动!我扯过青铜灯架撞向轩窗,预知画面里的刺客果然从西南角扑来。
后颈突然爆开的剧痛提醒我又透支了能力,但这次看到的画面格外清晰——刺客袖口露出的刺青,分明是樊氏死士的蛇形标记。
李通带人冲进来时,我正把最后一个刺客的胳膊卸脱臼。
血顺着下颌滴在阴丽华月白裙裾上,绽开的血花像极了预知画面里乱葬岗的野杜鹃。
子时...快到了...我撑着案几起身,眼前阵阵发黑。
那些深埋在腐土下的青铜兵器在召唤,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
阴识扔过来的佩剑砸在脚边,剑鞘上镶嵌的玉璜碎成三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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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