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关荥生再往画堂寝屋去了一趟,照看高恒的情况。
这夜桑凤娥歇在偏房,卫媪和阿山则直接守在少主榻边。桑陵与众人陪到戌时末,才回的含宁园。
一夜睡得浑浑噩噩,外头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她惊醒。
第二日本来要回门馆上学,清早她往画堂再看了眼,转身一只脚才踏出去,只听身后咚的一声——
桑凤娥再次晕倒了过去。
众人便又连忙将关师兄请来。等扶了脉,看了瞳仁,关医生说,“还是心急生出的毛病。”
这个母亲昨日根本没用几口饭,估摸晚上也没有睡,所以到今早气血不足,心脾两虚。
关师兄说了一些,桑陵也听明白了,这是低血糖。
赶着高家两个主人都病倒了,她便辞了一日学,帮着在家里料理。
即便府中几个老媪算是人情练达,但到底有关荥生这个外客在,总也要有个主人身份的——在家里招呼。
这是该有的礼数。
等到了傍晚,桑武和马氏便上了高家的门,桑枚也来了。
彼时桑陵正在含宁园取书——守在那儿也无所事事,便准备拿两卷书去看。
“要缺了人使唤,尽管和我说。”桑武正跽坐榻边和长姐说话,听人说女公子来了,便回眸望了眼。
登时还没有认出人来,略一皱眉,还当是高府里的哪个婢女。
倒是坐一旁的马氏猜出了人。前月瞧着她就已经瘦了许多,不想距今才小两月的功夫,竟又瘦了这么多?这脸上竟也恢复了——她下意识的再瞥了眼自己女儿,尽管阿枚生得已是出尘之姿,可这么两厢比较下来,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小女儿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不过这短短数月,她如何能生出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眼前的这张脸,和姜氏生得还真是像。马氏忽而无声苦笑,她至今不能忘却姜氏的容貌,当年若不是靠着她那张脸,又岂会抢过本应该属于她的夫君?好在是上天公道,叫她早早死了。最后,让她还是嫁给了桑武。
可这人死了就死了罢,偏还要留下这么个孽种,摆着一张同姜氏大差不差的面容,在自己面前阴魂不散的。
“阿伏?”桑武的声音一经出来,屋内人顿时各自安静。
桑凤娥半坐帐中,尽管为儿子情绪低落,但见眼前这一幕,不免还是扬了口气。
目光轻轻扫过旁边的马霁君,便轻言细语地纠正了弟弟,“阿武,大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竟然是桑陵?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桑武和桑陵已是有半年时间未见了,去年冬至家宴瞧她,就算瘦了点,也不过是相比她自己稍微好了些。可总得来说,还是圆得和个球一样,叫人看着都觉得糟心——可眼下这形容,委实令他都认不出来了。
瘦下来的脸显出了轮廓,那些密密麻麻的痘子也不见了。和阿伏一样,长眉连娟,明眸皓齿,乃是浑然天成的大气美。
人对美的感受是不同的。有人觉得小家碧玉是美、有人觉得沉鱼落雁是美、又有人觉得清冷孤高是美,可唯有这种大气之美,是最毫无争议的。
她到底还是像了她娘。
“父亲,母亲,姑姑。”桑陵就给各个长辈问过好,也不忘和桑枚这个妹妹颔首示意。
便是连礼数都同年边家宴一样。
“过来我瞧瞧。”桑武朝她招了招手,难得放平了语调。
桑凤娥遂也撩开纱帐,将视线明目张胆的放在了马氏身上。不论马氏娘家和孙氏关系如何,一码归一码,她不去查明阿武的媵妾无所出之事,那桑陵被养回来的事,马氏就也别想插手。
大女儿刚才细步走近,只见卫媪从后室奔来,“女家主,桑大人,少主醒了。”
于是众人又纷纷起身,朝着后室过去,桑陵先将桑凤娥从帐中扶了出来。
阿山已经去唤关荥生了。
等人过来时,画堂屋内外围满了人,关荥生就跪坐榻边回望过来,“劳你们回避半刻,且让在下与阿满说上几句。”
众人面面相觑,见高恒也点了点头,遂退了出去。
里头的对话谁也听不着,也不知是几时了,这夜月色正好,夏夜的凉风吹在身上,还很是惬意,桑武的目光还是落在自己大女儿身上的,流连了很是一会,沉吟片晌,“你由你姑姑带得很好。”
冷不丁冒出这话,众人神色各异,桑凤娥低眉冷笑,桑陵遂抬眸望向自己这个亲爹,又将目光不经意扫过其后的马氏,便也扬起了一抹浅笑,“是,父亲,也多亏了姑姑和表哥帮我控制着。这里没有为我单独设下的小厨房,每日吃食且清淡。阿陵能瘦下来,也算捡回一条命了。”她眉尾一挑,笑看向马氏,“是不是,母亲?”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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