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军数万将士死战不退,血染疆土,魂归地府,他们为了什么?
为了大唐,也是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
城中仅剩的老弱妇孺,哪一个不曾是安西军的父母、妻子、孩子!
“而且,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早就习惯了这里,中原,我怕是呆不惯的。”
郭长安目光悲痛且坚定,他再一次的拒绝了阿奶。
老夫人嘴角微微上翘,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昏暗,艰难的蠕动苍白的嘴唇道:
“阿奶会保佑你的,阿奶找到阿爷后,会告诉他。”
“他的好孙儿长安,是安西军的骄傲,是郭家的骄傲,他撑起了华夏名族的脊梁。”
老夫人声音越来越微弱,瞳孔变得无神。
“长安,答应阿奶,若是他日城破,你一定要带阿爷阿奶,你父亲母亲的骨灰回中原。”
随后,她目光看向门外的一张张被泪水打湿的面庞,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道:
“日月山河还在,大唐江山永固!”
“莫哭,诸位慢行……”
手臂无力垂下,气息孑然而止。
郭长安身体随之僵硬,他低下头,缓缓的靠在老人的手臂之上,身躯微颤。
阿奶走了!
这个世界上,他最后一个血脉至亲离开了他。
根断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根断了!
阿奶在,人生尚有来处;阿奶去,人生只剩归途。
无尽的悲痛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一阵无声的哭泣过后,他起身擦干泪水,轻轻帮阿奶合眼,随即转身走出房间。
门外一片抽泣之声,老妇孩童纷纷涌入房间,跪趴在床边嚎啕大哭,泪水仿若雨下,浸湿大片床单地面。
“我在,孤城在,寇不可犯!”
门外,郭长安蓦然止步,转身注视着乌泱泱的亲人,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高声宣誓。
说完,他迈起沉重而又坚定的脚步,向城门方向而去。
敌人迅猛的攻击不会停歇,或许就在下一刻的时间。
他没有时间悲伤,就算有,也只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这座城,唯有他不能脆弱。
为了这些亲人,他必须要守住孤城,直到带他们回家,或者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鲜血。
二十年的,他见证了太多死亡,多少个熟悉的笑脸离他而去。
一颗心变得麻木而坚定。
……
安葬好阿奶之后,妇孺孩童相继躲进地洞中。
地洞很隐秘,是安西军在西域沦陷时就开始打造的防御工事。
除非将孤城彻底夷平,刮地三尺,否则的话很难发现他们的身影。
百年的准备,地洞中已经好似一座地下城,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只是粮食日渐匮乏。
好在,上一次缴获的粮草足以坚持一段时间了。
呜呜呜~~~
一阵悲凉、凄婉、绵绵不绝的乐音从墙头传出,飘荡在空旷的沙漠之中。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悲凉,催人泪下。
郭长安伫立城头,长枪立于身旁。
他双手握着一块椭圆形的石埙放在嘴边,眺望远方。
乐声连绵不绝,向着远方飘荡,很远,很远的远方,直到远处黄沙滚滚,铁蹄声如阵阵雷鸣,彻底将石埙的声音淹没。
呜~~~呜~~呜~~
号角声与石埙不同,它雄浑厚实,波澜壮阔,仿佛是为孤城而奏起的丧钟。
迎风招展的军旗连绵不绝,五千兵卒如黑色浪潮般席卷而来,威势遮天蔽日。
这一次,五千兵卒全部都是骑兵。
“抬棺!”
为首之人身披黑色重甲,手持乌黑长戟。
话音刚落,几名兵卒抬起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材来到他身旁。
“郭长安,吾乃神牧官麾下大将,赫连霸,此棺为我家尊上为你而准备。”
赫连霸翻身下马,长戟重重的插在黄沙之上。
“此后西域,再无龟兹,请安心赴死。”
“接棺。”
只见他大喝一声,双手抱起棺木,猛然朝着城头丢出。
迎着风沙,赫连霸目光看向城头孤独的身影。
队伍里的拓跋明珠亦身披盔甲,同样抬头看向那个可恶的身影。
投降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
这一次,大军压境,目的是彻底覆灭龟兹。
“多谢送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