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里外的河滩，赫连海倚靠巨石，眼神还浮现那道恐怖的身影。
特别当郭长安手持纛旗，说出开疆扩土那四个字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眼神太有力量了。
赫连海本能的就想躲闪。
彷佛感觉那半里疆土是华夏无可争辩的神圣领土一样。
苍天，坚守孤城的同时还在替民族开拓疆土！
那方圆半里毫无意义，但绝对是那个男人震古烁今的精神意志。
马蹄声渐起，辇车内的气氛令人窒息，压抑到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现任神牧官的尊驾也靠近过来。
“尊驾亲征也失败了。”赫连海目光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老巫婆，似无意般说了一句。
楼兰明月锥心饮血，面色铁青，眼中好似沁血一般。
损失楼兰氏儿郎的痛苦，还遭受万般屈辱，从大风大浪平躺而过的她，此时也感受到何谓迷茫无措。
沉默很久，她寒声道：
“从长计议，老身低估了汉奴！”
赫连海顺势接话：“咦，不是立誓一个月灭敌吗？”
周围一片死寂。
“你大可冷嘲热讽！！”楼兰吗明月疯狂怒吼，通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赫连海。
此刻的她恨不得将这老贼剁成肉泥，丢进河滩喂鱼。
若不是他，自己岂会遭此羞辱，怎么会损失六千儿郎？
赫连海面无表情，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无疑，冷漠道：
“丢土之罪，你楼兰氏诛族都不够。”
那半里疆土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对大海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可这是神国的尊严！
国旗飘扬，彻底践踏一个文明的尊严！
也是对楼兰氏最大的羞辱！
“对，老身会血洗龟兹城。”楼兰明月脸庞绷紧，随即竭力克制情绪，冷冷盯着楼兰梦。
“封锁消息，谁敢泄密，凌迟活剐！！”
还以为多不可一世，最后跟老子的手段一模一样……
赫连海也懒得再落井下石，他沉声道：
“以我的经验之谈，必须一击打死郭长安，不能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逆天，越战越强！”
如果当初他派遣六千悍卒，而不是五千，很大可能夺下孤城了。
双方已经绑死在利益小船里，他厌恶老巫婆，但更害怕老巫婆失败。
……
孤城街道，郭长安换上干净衣裳，好几处伤口还在渗出血液，但已经渐渐结痂。
他走得很慢，慢慢的拾捡散乱的毒箭失，手上戴着那串颜色变得漆黑如墨的佛珠。
许金陵安排了两名士兵在望楼值守，自己则随同其他人跟随在长安身后，在街道上拾捡毒箭失。
许金陵看着身前血色孤独的身影，心中一阵悲痛难言。
又一次胜了。
可有什么值得欣喜的呢？
这个孩子，太苦了，太累了。
很快，老弱妇孺们也陆陆续续的走上街头。
这一次，运气终于眷顾了饱受摧残的孤城，没有思聪和尚赠送的佛珠，孤城很可能变成死域。
郭长安独自来到山脚下的坟林，密密麻麻的墓碑，捡干净残留毒素的箭失。
他走到几座排列在一块的墓碑旁，那是阿奶和父母的墓碑。
“阿爷,阿奶…爹，娘……
“我好累啊。”
郭长安伸手轻轻扫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一丝微笑。
“我孤独太久了，我杀戮太多了，我怕自己要疯了，我竟然会有在敌人尸体上跳舞的念头。”
“等将孩子们送到中原，等安西英魂的骨灰荣归故里，我疯就疯吧。”
“未来看不到一点希望，我真的好累。”
郭长安眼里有泪花闪烁，默默蜷缩在坟墓身边。
躯体和灵魂脱节了，一个马不停蹄，一个麻木空洞。
“数千敌寇来了，我杀了，可下一次一万、十万呢？”
“我会死，我会丢城。”
“爹娘、阿奶，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可我要守住这座城啊！”
坟墓边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哭腔，郭长安颤抖抚摸墓碑，身体不住抽搐。
“长安哥哥，别哭呀。”
唤作洛阳的女童听到呜咽声找了过来，瘪着嘴摊开掌心，有一颗沾血的奶糖。
“长安哥哥，我找到的战利品，哥哥吃。”
郭长安抹干残留的泪水，接过她的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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