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狂风驰骋呼啸,黄沙席卷飞舞。
抬头见日,不见长安。
万里无垠的沙漠,这座历经磨难和血腥的小城,看上去显得无比的渺小和孤单。
郭长安矗立在望楼之上,恢复了往常的镇定从容。
身上的箭伤昨晚已经痊愈。
他感觉只消耗了体内不到十分之一的灰色气体。
“将军。”一名右臂缠着绷带的老兵近前来。
“是周爷爷啊!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郭长安回头,认出来人,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将军,些许小伤,不碍事的。”老人咧嘴一笑,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老夫人唤您过去。”
“阿奶?!”
龟兹城中,唯有一人当得起老夫人这一称呼。
她就是安西大都护郭昕将军的遗孀,也是郭平安的奶奶。
“那就劳烦周爷爷看守,有情况立即击鼓示警。”
蛮军昨日被击溃,逃兵回转也需数日时间,大概率是不会有敌人到来。
但郭长安不敢大意。
“诺。”
……
城中,安西都护府。
略显破旧但依旧威严的安西都护府,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满堂皆是瘦骨嶙峋的妇人和孩童,还有一些缺胳膊断腿的白发老者。
众人皆是沉默不言,孩童也是安静的站在妇人身旁,纯真清澈的双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沉默在持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一位白发苍苍,体态龙钟的老妪伏身案前。
案桌之上,一张染血的舆图铺开。
百年来,龟兹城在西域各族尸体上搜到过很多张舆图。
但从没有一张如现在这般,这般清晰详细。
就在谷浑正元的尸体上,搜到了这张染血的舆图。
老妪面庞逐渐僵硬,眼眸泛光。
她没想到,百年时光的等待,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舆图之上,一个缩在角落中的‘唐’字,让她移不开目光。
可当她仔细看清大唐疆域之时,随之而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悲凉和沧桑。
“苍天啊,怎么会这样,大唐何以至此?”
众多老妇人痛苦流涕,她们难以接受大唐落魄至此,连带着孩童们也是放声哭嚎。
昔日万国来朝的煌煌天国,如今只龟缩一隅,整个大唐只剩下长安、洛阳两州之地。
舆图之上,燕国、后秦、西蜀、南梁占据了中原五分之四的区域。
而自玉门关外,蛮国雄踞整个西域,北至漠北,西至吐蕃,以一己之力威压神州大陆。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老妪开口道:
“至少,大唐还在,只要大唐还在,百年坚守就有意义了。”
“有什么意义?看看现在的大唐,可怜成什么样了?”
另一名老妇人用皱巴巴的手掌拍击在舆图之上,砰砰作响。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比我们坚守龟兹更难吗?啊?!”
“一百年啊!整整一百年,没有援军,自己开荒种粮,挖井取水。”
“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长大,死在城墙之上,亲手将他们埋入坟土!”
“一百年,两万多安西军,可有一人投降,可有一人被俘虏?”
“我们都不曾放弃,没有丢失一寸疆土,万国来朝的大唐凭什么如此,它凭什么啊?!”
哽咽怒吼响彻整个大厅。
那是百年黑暗中积攒的无尽绝望,可当刚看到一丝希望,又彻底消散的不甘怒吼。
她希望看到一个强势鼎盛的大唐。
她希望大唐带着煌煌天兵撕破黑暗。
她希望大唐天兵扫平西域,让她可以带着家人的灵位回家。
可这一刻,一切的希望都已然破灭。
郭长安在门边停下脚步,默然无声。
一切如他所料,此刻的大唐,一只脚已经埋进了棺材之中,已然在崩溃的边缘。
只不过,这徒然变化的历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即便是以他浅薄的历史知识,也清楚的知道,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根本就没有后秦、燕国这样的政权。
历史好像在这里拐了一个弯,走向了一个全新未知的方向。
老妪看到郭长安的身影,悲痛的目光温暖少许。
“长安,如今有了舆图,你带着将士和孩童回长安吧。”
老妪步履阑珊,走到孙儿面前,拉着他的手来到案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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