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卯时三刻,檐角风铎,忽地止了声息。
苏念睁开眼时,满室药香缠着伽南香,竟是在将军府,西暖阁的拔步床上。
枕边玉兰坠泛着冷光,映出帐外立着的颀长身影——云璟一穿着初见时的玄色锦袍,肩头落着新雪,仿佛那日荷塘初见。
云璟一?她撑起身子,试探开口,腕间银链却发出细碎清响。苏念脑中忽然便闪现,这明显不是凡铁,而是用九曜石熔炼的锁魂链,每道环扣都刻着镇灵符。
云璟一缓缓转过身,眼尾朱砂痣红得刺目:醒啦,这滴心头血,夫人可还喜欢?他指尖抚过她心口,那里新烙的并蒂莲纹渗着金芒,三百年前你剜我战魂镇塔,如今该还了。
窗外忽然传来凤箫声。
苏念瞳孔骤缩,这是墨漓从前在九重天奏的《归墟引》。
她挣动锁链要去推窗,却被云璟一,扣住腰肢按回锦衾:师尊的残魂养在寒玉棺中,夫人还是莫扰他清修。
掌心金焰不受控地灼穿衾被,苏念忽觉灵台刺痛。
破碎的记忆如走马灯闪现:墨漓霜发委地,跪在诛仙台,三十六道销魂钉穿透琵琶骨,血顺着白玉阶淌成她战袍上的火凤纹。
你当真以为,轮回镜照见的是现世?云璟一突然捏碎玉兰坠,鎏金碎屑凝成面水镜——镜中顾洋正将朱砂填入星盘,他腕间戴的赫然是苏念前世束发的赤玉螭龙扣。
雪粒子突然急打窗棂。苏念颈间锁魂链泛起青光,无数星轨顺着金纹爬上肌肤。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扭曲,渐渐化作辛夷执剑的模样。
将军!北疆八百里加急!无风的声音伴着血腥气撞破寂静。
云璟一振袖,将水镜化为齑粉,玄甲覆身的刹那,苏念看到他后颈蛛纹已爬至耳际。那是噬魂蛊成熟的征兆。
军营舆图在案上铺开,朱砂笔圈住伽蓝山西麓。副将喉结滚动:昨夜子时,八十具冰棺破土,守军尽数化为血蛛...
苏念腕间锁魂链突然发烫,她看见林诗岚的执念附在无风刀鞘上。
当云璟一俯身察看地形图时,那缕残魂突然钻入她眉心。
“玲珑阁三重棺,葬着墨漓仙君的半幅灵骨。”
剧痛中,苏念窥见林诗岚死前的画面:云璟一将染血的战旗披在她尸身上,旗面星纹竟与顾洋所绘一般无二。
冰棺下沉睡的也不是女子,而是三百战神的金甲残躯。
不好,夫人要冲封印!无风的惊呼声中,苏念生生扯断锁魂链。
金焰顺着血痕烧穿地砖,露出下方幽暗的冰窖。她纵身跃下时,听见云璟一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人在血雾中伸出手,指尖离她衣袂只差半寸。
千年玄冰砌成的密室里,第三重棺椁正在龟裂。
苏念掌心按上棺盖时,霜花突然凝成墨漓的模样:念念,莫碰......
“迟了”金焰已熔断九道封印,棺中腾起的却不是灵骨,而是她三百年前自焚时穿的焰羽甲。
甲胄心口处嵌着面残镜,映出三十六重天正在坍塌的玉阶。
你以为逃得过天道?云璟一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战甲缝隙钻出的蛛足刺入她脚踝,每世轮回,你都会亲手杀我一次。他突然咳出黑血,血滴在镜面凝成命盘,但这次,我要你活着受这永世......
凤箫声骤然大作。冰棺突然迸发青光,墨漓残魂执剑贯穿云璟一后心:乾坤阵启,就是此刻!
苏念被抛入阵眼时,看见云璟一化作点点金芒。
那些光斑凝成三百世轮回的画面:少年将军在城楼为她挡箭,帝王在祭坛替她承天谴,书生在火场将她推出窗棂......最后一点金芒坠入轮回镜,映出顾洋正在医院命盘上勾画的最后一笔。
不要——!
金焰吞没视野的刹那,苏念在虚空抓住一片残甲。
九重天的业火顺着指尖烧来,将她推入往生河汹涌的浪涛中。
河底沉睡着万千战魂,每具骸骨心口都绽着并蒂莲。
苏念在漩涡中看见,墨漓被铁链锁在归墟之眼,霜剑寸寸碎裂:快走,乾坤阵是陷阱......
水流忽然化作蛛网。天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无数神像在河面显现,每尊神像掌心都托着个挣扎的云璟一。
苏念额间金纹突然暴亮,焰羽甲发出凤唳。
她徒手撕开水面,九道业火化作长鞭:今日我要这三十六重天,为我战族陪葬!
神像齐齐抬手结印,轮回镜从苏念心口被生生抽出。镜中顾洋突然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流转着神像同款星纹:师姐,该服药了。
剧痛让苏念跪倒在往生河中。她看着自己的倒影渐渐染上神像的金瞳,焰羽甲开始反噬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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