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夏临跪坐在檀木地板上擦拭青铜面具时,第一道闪电正劈在琉璃瓦飞檐上。惨白电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将面具上饕餮纹路映得狰狞可怖。她手一抖,鹿皮巾扫过面具内沿,突然感觉到某种粘稠的触感。
这是......她翻转面具,瞳孔骤然收缩。
暗青色的铜锈正在褪去,内沿浮现出歪斜的血字,像是有人用指甲蘸着鲜血刻上去的——沈秋白。那些字迹在闪电中诡异地蠕动,仿佛血管在铜器表面舒张。夏临的后颈突然泛起刺痛,像是有人朝她脊椎里扎了一根冰锥。
古董店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陈叔?她握紧面具冲上楼梯,老式木梯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二楼的檀香味混着某种铁锈般的腥甜,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转过博古架的瞬间,她的运动鞋踩进一滩温热的液体。
闪电再次划亮阁楼。七十二岁的店主陈淮生仰面躺在黄花梨茶案旁,后脑的鲜血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螺旋。他枯瘦的右手食指浸在血泊里,指尖指向摔碎的青花瓷瓶——那些瓷片拼凑的形状,赫然与面具内侧的血字如出一辙。
夏临颤抖着掏出手机,110三个数字在屏幕上晕开血色光晕。就在她按下通话键的刹那,窗外炸响的惊雷中混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她猛然回头,看见博古架最顶层的北宋影青釉执壶正在无风自动。
谁在那里!
执壶突然倾斜,夏临下意识后退半步。壶嘴对准她的眉心,一滴浓稠的液体缓缓渗出,在闪电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她闻到了腐烂栀子花的味道,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夏临才发现自己保持着高举手机的姿势僵立了整整三分钟。面具边缘已经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穿制服的警察掰开她的手指,那枚青铜面具坠地时发出的嗡鸣,竟像极了女人压抑的呜咽。
死亡时间约在四十分钟前。法医翻动尸体时,陈淮生后颈处一块暗红胎记刺入夏临眼帘。她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老店主醉醺醺地抚摸这个面具时说过的话:小夏啊,有些器物不是人在收藏它们,是它们在挑选见证者...
年轻刑警的询问打断她的回忆:你说听到重物坠地声就立即上楼了?他的笔尖在记事本上停顿,但监控显示,四点十七分你拿着面具上二楼,直到四点二十分才跑下来呼救。
夏临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清晰记得自己是听到响声才离开一楼工作台,可监控时间不会说谎。冷汗顺着脊梁滑落,她突然意识到从擦拭面具到发现尸体的记忆存在两分钟空白。
那是什么?法医突然用镊子从陈淮生紧攥的左手心里夹出一片白色花瓣。丝绒般的质地,在强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可当镜头对准时,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不可能......夏临倒退两步撞上博古架。那个暴雨夜初见陈淮生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老人捧着一束永不凋零的永生花,说这是二十年前某个委托人抵押的时间标本。
刑侦队长突然举起证物袋:夏小姐,请解释为什么面具内侧会有你的指纹?透明塑料袋里,青铜面具内沿赫然呈现半个带血指印,纹路却比正常指纹多出三道同心圆。
夏临张开自己刚刚被警员检查过的右手,掌纹在日光灯下清晰可辨。当她看到食指指腹浮现的淡金色螺旋纹路时,耳边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幻听。那枚北宋执壶坠地的场景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每一帧都显示壶嘴滴落的液体在半空凝结成数字——1927.3.17。
暴雨更急了些,古董店门廊下的青铜风铃正在疯狂旋转。没人注意到对面咖啡馆的监控镜头里,一个撑着白伞的身影在命案发生时静静伫立。伞沿垂落的永生花穗子随风摆动,在积水中投下蝴蝶形状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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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