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是原形人类的机器不是孤立无援的。前线世界仍然在兢兢业业地冲击不定型的阵线。不定型也必须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应对前线上。不定型没办法清理所有的飞船,尤其是光速飞船。因此,在阵线的腹地,在恒星系的外缘、在无人的深空,存在着选择逃避的人群,也存在着零散的抵抗分子。
说是零散,其实从绝对数量来看可能超过了七十亿人,也就是超过了二十世纪地球人口的总和。他们靠着很难被发现的流浪行星和中小型飞船极尽骚扰之能,体现了一种非凡的坚韧性。
然而因为生产规模的有限,这些游击军的武器通常够不到前线世界的高度。但在常规武器中仍然有一种可以造成有效的杀伤,那就是反物质。不论是什么物质结构,只要是重子物质的,反物质都能无差别地破坏,甚至是造成一个很大的破坏。一个严峻的问题在于发射反物质并让反物质成功命中这个行为本身需要一个比较高的技术手段。这是作战上的问题,宏观上最紧急的则是远离恒星的深空区域物质稀薄且匮乏,生产不能支持长期作战。
达生世对地球沦陷战的普遍复盘都认为这种零散的力量其实非常需要前线世界的支援,可以起到短时间迅速填充战线的作用。但是人类的前线世界没有尝试支援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坐视它们被逐步消灭。他们轻视这种微弱的生产力量,不把他们微不足道的体量放在心上,认为他们的毁灭无关紧要。按照人类世后期的记载,这一部分人类被叫做土匪和山贼,因为从后方世界的逃窜力量诞生,而在非军事科技上具有和房宿相仿佛的水平。
他们的建筑和飞船具有比较鲜明的改装特征,注重实用,轻视表达,与人类世中期流行的精致艺术化风格区别很大。
唇舌与风信子谈完后,就投身到了清理游击军的战场。
不论机器如何自动化,都需要复杂的行为模式。这种行为模式作为高度智能也就是人格的简化。自动化无法代替人格,而唇舌无疑是顶尖的反游击人格。
直到四天后,不定型和人类两边仍然在对峙。第二象限的玻色子星的两旁,弥漫着几次开火留下的尘埃。那是被蒸发的物质所留下的烟雾。五颜六色的雾气飘荡在玻色子之星的周围。
等时间一到,新的攻击从舰队发出,雾气随之而散,闪耀起新的爆炸、新的裂解、新的聚变与新的中和所产生的汹涌的光。新的硝烟产生了,在玻色子星上飘散,像是一朵朵缥缈的白云。
战士用机翼遮住了自己的目光。寂静的世界里,烟雾在太空中蔓延,只能看到毁灭的余像,却见不到毁灭的真容。
所谓的太空战争,就是除了人格所在的现场,就是没有人能看清整个战场、没有人能了解不属于自己的战场的真正面貌。
人格、躯壳、武器、盾牌、子弹、能源、工事、自然现象,全部都不相同,又全部都可能是一个东西的不同功能。变装的不定型、守卫太阳系的自动机器,时而出现,时而分散,时而聚拢,时而此起彼伏,时而消灭,时而重新诞生,时而完全改变自己的面貌与形状,时而互换彼此的外形,忽然交锋,忽然融合。所有的人格,所有的行动模式都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后方或者自然宇宙存在的各类能源。一种能源开始降级了,他们就回收能源,使得能源不停地损耗、不停地降级、直降到用无可用,有的人格开始认为需要撤退了,有的人格则觉得哪怕自己消灭也会消耗对方的资源,开始向前了,有的人格选择了居中的合作,它选择把自己变成武器。于是就开始真正地发生消灭,开始真正地损耗。
然而消灭的东西也只是躯壳,也只是人格的一部分。唯一真正谈得上被消灭的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大自然本身,是自然界的有序性和稳定性,是熵,是资源。
而第二个是信息。人格在战场上所形成的新的对自然界的认识、对社会的认识,以及对敌方的手段的认识,会随着人格的消灭而一同消灭。在这种消灭中,整体的战略,两方的优势和劣势就开始各自积累了。
很少有人格能够全身而退,在毁灭性的打击中,所有的痕迹都会抹除。
只是抹除本身也会留下抹除的痕迹。信息的消灭不是完全的。它会在消灭中次第降级。
后方思考战略的群体就这样收到了源源不断的降级信息。所有的这些降级信息都是延时的,要么就是一个侧面。侧面就是不够全面和真实。它们先是一级级从长波、短波、空间曲线以及其他的波谱中传递,再从最直接的信息变成次级的波痕,从波痕变成了中线的目击,从目击变成了记录,从记录变成了后方的推测。有的是通过中转站传递的,有的是直接穿透迷雾飞来的,但它们都不是真正的现在的战场,它们都受到了干扰而混进了错误的数据,因为时间的缘故而失去效力。战士看到了海洋上的波浪,但波浪只不过是海底火山喷发留下的痕迹。没人能穿透层层的迷雾,看到真正的海。
因此思考战略的人格一定要学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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