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聪明人,也没再坚持,换了话题:“满文,对大学的专业我不太懂,跟你咨询下,临床、工商管理、计算机技术,还有园林这些专业怎么样啊?”
“学医的话,临床肯定是很好的专业,出来了到医院当医生。不过现在大医院招人至少都要招研究生、博士,本科肯定是不行的,最好能念个本硕连读的那种班。我们学校的临床和本硕连读的分数要求都挺高的……”全叔叔聊到医学便侃侃而谈,还推荐了几个相对分数线要求低一点的专业,至于其他专业他则没说什么,按他的话说叫隔行如隔山,他不知道的也不好瞎说。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全叔叔,我所有的认知都源自爸爸的讲述,仅这一次通话,我冥冥中感到这个叔叔与以往接触的那些叔叔伯伯有所不同。他说话节奏快,言简意赅直切要害,没有过多的铺陈与客套,让听的人也能感到“有限而宝贵的时间只能用在要紧的事上”。用爸爸的话来说则是他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就这样一个有着出国留学背景、天天处理重要事情的人竟能坦然承认自己不知道,与那些没怎么出过远门、看几张报纸就胡吹神侃标榜自己有见识的长辈们相比,反而更值得尊敬。而他的判断,我也几乎无条件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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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13日……星期五……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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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天在报志愿的事上商量、讨论、纠结、找人咨询,翻烧饼似的反复。
爸爸主张搏一搏。即使全叔叔明确说以我估的分数报他们学校的临床专业有点悬,爸爸仍想让我试一试,就像他平时买彩票想赌一赌那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落在自己头上一样,想着万一我分估低了或今年分数线降了,这大运就撞上了。茜堂姐本科在一所普通医学院念临床,我向她打电话咨询,她说的情况和全叔叔差不多。她另外还告诉我学临床除了以后要考研考博才有发展以外,还要英语好和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因为在专业学习上需要阅读大量英文文献、学习拉丁文以及各种解剖实验操作,而她考研已经打算换研究方向了。做解剖我是不怕的:小时候,我躲在被子里也巴巴地要拉着茜堂姐讲丰都鬼城的各种鬼故事,早已练出了胆量。堂姐学医后,她讲的鬼故事就换成了她和她的同学们与实验室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各种标本之间的故事。无论她怎么增加故事的惊悚,成心吓唬我,我也总听得津津有味。学临床在家人生病时能学有所用也挺好。对这个专业,我兴趣、胆量都不缺,可对英语的高要求正好打在我的软肋上,前六年无限挫败的英语学习经验让我没有丝毫信心能相信以后状况会改善,那注定是条艰难而坎坷的路。
妈妈是希望稳妥的。在她眼中,女孩子念个会计,坐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办公室当财务算算账是最稳定轻松的工作,毕竟哪个公司都需要会计、出纳,这类工作说出去也足够体面。而学校嘛,妈妈相中了省城的财经政法大学,就是二姥爷的儿子去年考上的那所大学,他学的也是会计,于是妈妈请了二姥爷的儿子到家里来,好当面请教。二姥爷的儿子我应该叫表舅,他高我两届,据说心理素质不好,第一次高考失利后复读了一年才考上。按理说我们亲缘关系算很近了,我常听说他,可长这么大见他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近距离接触,他个子不高,有点小老头样儿,与二姥爷酷似,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说话缓慢,时不时会清清嗓子,感觉随时下一秒会咳出口痰来。这一行径让我时不时为他捏把汗——上次二姥爷上我家来往新装修的瓷砖上吐了口痰并习惯性地用鞋底捻开,就像在土地或水泥地上人们常做的那样。他走后,妈妈对他的行为厌恶地念叨了很久,至今约摸五六年了,她再没邀二姥爷上家里来过。看着眼前这个四平八稳的小表舅,很难想象他是只大我三四岁的年轻人。他给的报志愿建议也四平八稳的,主旨思想与老班差不多。我对于这个四平八稳的专业没多少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厌恶它四平八稳的稳定。
我对小册子里介绍的园林专业有些感兴趣,就业方向是园林规划、景观设计、观赏园艺之类的,大约是和植物有关的设计工作吧。我本就喜欢画画,要是像舅舅那样搞点盆景、根雕什么的也很有意思,就算是种树也不错,也许将来会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吧。这大约是个新专业吧,认识的熟人里没人学这个专业,省城里有这个专业的好学校是个农业大学,妈妈对这个“农”字忧心忡忡,很是反对。对于近来很是热门的计算机、软件工程之类的,爸爸不甚了解,他给出的意见是“别跟着凑热闹,现在热门也许过几年就会变冷门,现在报的人多,毕业了就业相互竞争的人也多”,在爸爸管总的意见指导下,我和妈妈对那些专业也没再多研究。
虽说第一批可以报三个志愿,但我们三人一人一个想法,哪个报第一志愿仍是件难以抉择的事。我问爸爸:“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应该选择怎样的一生呢?”爸爸听到我的问题,若有所思地沉吟,却没回答我。我没等到爸爸的回答,便语气深沉地继续说下去:“人生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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