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信合起来后,有那么几分钟,眼神很空泛,而后低头,几颗泪没进床褥里。等她再抬起头来,却又神色如常。
她起身敲了敲白双的床板,示意两人一起出去。
白双随她来到了学校自己开的菜地,两人坐在土坡上,吹着冷风,看向干黄开裂的光秃秃的菜田。
天色阴沉,好像要下雪,风却暖和起来,让人产生几分错乱,一时分不清冬春。
高若华沉默许久,淡淡道:“记不记得,我让你做的事?”
白双很少感受到情绪的波动,无论被人打骂,还是受人羡慕,她都几乎不会伤心或者快乐。
白双知道这不寻常,她也从未在意,但此刻,一种近似于悲伤的情绪侵扰她的心神,令她茫然无措。
她嗫嚅道:“当然记得,但是……”
对方很耐心等她把话说完,可她“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终于放弃般叹息一声。
高若华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给她衣服穿,给她讲解名著里晦涩难懂的片段,是她唯一喜欢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决绝地离她而去了。
白双再次请了农假,这在乡镇很常见,因此轻易得到批准。
她没有回家,去集市上偷了盆炭,密不透风地裹进包袱里。
深夜,学生们都睡熟了。
白双钻墙洞返回中学,被一直等待的高若华迎进寝室。
两人在炽热的碳火上喷一层水务,又用铁盖盖住。
高若华向内锁住寝室的门,而后返回床上,安然入眠。
她们的宿舍在一楼,白双毫不费力地通过窗户翻到室外,而后用集上偷来的胶布,死死封住窗户的每一处缝隙。
那是一个清朗的夜。群星璀璨,钻石般散落在巨大的深蓝色天幕上。时不时有缥缈的云,朦胧了一角天空,而后被微风温柔地推远。
白双靠坐在窗户下的石灰墙上,默默等待所有人都死光。
明明是一件残忍的事,她的心情却极其平静,平静到有几分悲伤。
高若华此刻是痛苦还是快乐?她会后悔吗?她为什么要这样,一切真的无可转圜了吗?
白双仰头看天,群星倒映在她纯黑的眼眸里,纯洁无瑕,像另一片天幕。
冷风抚动她脸侧的碎发,如果忽略掉一身破烂脏污,她美得就像山野中的精灵仙子。
她在看星星,她没有手表,只能通过星星的位置与天空颜色判断时间。
天依旧是湛然的蓝,距离天亮还很远很远。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白双耳廓微动,警觉地站起身,打开手电向寝室内照去。
一张苍白的脸浮现在窗后,是室友的脸。
她已经非常虚弱,以至于不停地干呕,喊不出声音,只能扶着窗台,手指敲打玻璃,制造出微弱的噪音。
白双能想象到,那个女生半夜醒来,叫不起任何人,只能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爬到门口,却没钥匙打开门锁。
钥匙被高若华换掉了。
她强撑着爬到窗台,想跳窗逃生,意识朦胧间,却怎么也打不开窗户,因为窗户早被胶带死死封住。
昏黄的手电光照清那张苍白虚弱的脸。
那双眼在看见白双之后,陡然亮起希望的光。
白双皱眉,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长久地,冷冷地看着她。
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变为不解、愤恨、最终变成绝望。
直到那个女生无声倒地,白双才松了一口气。
杀死她们并不是目的,但是她们出现在同一条道路上,就要走向同一个目的地。
绝对不能因为这个意外,打断高若华的旅途。
如果她闹出大的动静,白双不介意撕开胶布,爬进去送她一程。
幸好她很安静。
凌晨四点左右,天色仍然漆黑一片。
白双揭下胶布,把玻璃上残留的胶,细细擦干净。
回到宿舍,验看所有人的气息,验到高若华时,特意停下来多看一眼。
高若华的脸色铁青,五官有些扭曲,跟其他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白双不能判断她是痛苦还是快乐,但事已至此,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白双在窗栓上系根细线,退出,关窗时将细线抽走,窗户向内锁紧,造成密室烧煤,意外中毒的假象,以最大程度洗脱自己的嫌疑。
调查人很快作出决策——学生冬天烧炭引起的集体一氧化碳中毒,是一场意外。
郭美娟看着自己女儿——高若华的尸体,忽而转头看向守候在一旁的白双,锐利地问道:“你怎么没死?”
语气刻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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