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币叮咚一响，灵魂升入天堂。
每月第三日，圣灵节。
穹顶的伪阳光调至最柔和的琥珀色，带着微微的暖意。
金雀叼着面包篮掠过街巷，漫天的无人机抛洒花瓣。
光幕拉开，白景明的圣像在数据流中膨胀到三十米高，他头戴荆棘冠，左手持圣杯，右手拿着牧羊杖。脑后旋转着由熵币构成的日轮，每一枚硬币都映出不同信徒的脸。
“迷途的羔羊，今日是你们涤净灵魂积欠的日子。”圣像举起牧羊杖，用三十六种不同的语言布道，无数半透明的电子税单如雪片飘落。落在每个底城居民的身上，税单上的数字随他们瞳孔收缩而跳动——那是由七情交易所根据上月情绪波动值生成的“原罪指数。
“愤怒”指数超标，需缴纳88熵币赎罪券。
“迷茫”指数超标，需缴纳记忆税4小时28分。
如是种种。
“你们可曾听见灵魂的喧嚣？”
圣像的瞳孔突然裂变成无数监控画面，映出底城居民日常的愤怒、悲伤与迷茫。
“那些无意义的情绪——在流水线旁滋生的怨恨，在贫民窟滋长的绝望——都是寄生在灵魂上的蛆虫！”
光幕上浮现《经济圣约》第七章第三节：
“凡生产效益低于标准值的情感，皆为亵渎。”
税单上的数字随着他的咆哮跳动，一个因孩子病死而哭泣的母亲，因为“悲伤”值溢出，欠缴灵魂税折合3.2年寿命。
“记住！无价值的痛苦是罪，有价值的痛苦是功勋！”
颁奖台上的模范工人适时发出机械般的笑声，他们脊椎上的忠诚芯片闪烁红光。
奖品是为失去感情的人提供的免情感税。
人群中，一个穿连体工装的男人低下头，他藏在袖口的传单被汗水浸透。上面画着被撕碎的熵币，底下是一行小字：
“圣灵节的糖，沾着昨日之血。”
墙上的涂鸦被悄无声息的抹去，花瓣散发着令人愉悦和狂热的激素。
“我们生来背负原罪的枷锁！”
圣像脚下的地面裂开，升起一座由旧地球的纸币和黄金堆砌的祭坛。
“看看这肮脏的世界！我们的祖先在乱星战争中犯下贪婪之罪，如今这罪孽流淌在每个人的血液里！”他挥动牧羊杖刺向虚空，空中浮现全息影像，旧时代的宴会和狂欢伴随着一名工人偷取营养剂的瞬间。
“但圣灵是仁慈的！”圣像的面容变成慈爱的老者，日轮中射出彩虹般的光带。“只需虔心忏悔，这罪便可折算为熵币！”
“赎罪券即是通往天堂的钥匙！”
圣像捧起一叠电子赎罪券，券面印着中枢议会圣三位一体的头像。
“当你们为没有价值的情绪缴税时，当你们为噩梦缴纳罚金时，实则是用尘世的铜臭兑换天国的门票！“他轻轻吹气，赎罪券化作光蝶飞向人群，触碰到的人立刻被纳米机器人植入愉悦激素。
明日，那些被植入愉悦激素的人将开始咳出发光的血，而白景明会宣布这是“圣灵对不诚者的考验”。
圣像高举圣杯，自律型售货机从地底升起，喷涌出合成蛋白块与维生素药丸。“今日，所有完成忏悔者，可领取双倍生存配额和免费的医疗！”
广场角落，一个年轻人咬牙撕碎刚接住的赎罪券，碎屑却自动重组为更鲜艳的版本，上面新增了他的面部识别码。
“你疯了？现在这么干一会就有你好看的。”旁边的一个男人赶快拉着他消失在了小巷里。
“圣灵的诊疗，是洗涤灵魂的手术！”
医疗帐篷前，午后，广场西侧架起二十顶充气医疗帐篷。穿白袍的牧师用手持十字架形状的注射器为居民“赐福”。
“让纳米天使进入你们的血液，它们会吞噬那些肮脏的情绪病毒！”一位少年惊恐后退，却被其按住脖颈。
他吃过了司徒炼制造的盐。
“看啊，这个灵魂在抗拒净化！”牧师悲悯地叹息，少年视网膜上强制播放起《赎罪者福音》的片段。
很快的，他从挣扎变成麻木，最后微笑着亲吻了牧师的脚尖。
“感谢圣灵大人！”一位老妇颤巍巍跪下，她刚被治愈了积年的风湿。帐篷阴影里，两名黑玉卫拖走了一个男人，他的脑波在诊疗时显示出“觉醒值异常”。
夜幕降临，圣像化作漫天光尘，在穹顶拼出《经济圣约》的条文。居民们捧着配给品散去，小孩嘴里含着分发的糖。
一片和谐。
墙上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新的涂鸦。
“伪神的笑声里，藏着棺材钉的锈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