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大军此番兵薄北京城下,破良乡,屠固安,下房山,于卢沟桥破申甫七千众,后虽有永安门之败,良乡之破城,迁安之失守,黄认为此三战八旗兵伤亡合计不过万,到黑龙江多抓点索伦人补充就是,只是饶余贝勒阿巴汰失踪说出去不好听,只能想办法掩饰过去。总体来看,黄台及认为自己在蒙古诸部面前展示后金有争取天下实力,宣告明朝已经日薄西山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加上在涿州获得攻城利器红衣炮,此番可谓大获成功。于是,转向既定目标关宁防线内侧而去。
后金大军远离后,明廷展开廷议论功罪,蓟辽督师袁崇焕以守蓟门不力,被后金潜越之过革职听勘。此举本为朝廷定法,但没想到祖大寿居然率本部出走关外,孙承宗不顾七十高龄,亲自驱马追赶,兵部尚书一职便由原蓟辽督师王在晋代理。
大敌一去,北京街头立即恢复了生机,街头巷尾又开始熙熙攘攘。社会舆论的主题,都与此番后金入寇有关。连文人墨客的结社聚会,也喜清夜置酒,奋臂扼腕,谈犁廷扫闾之事。
天启十年(1630)一月十五日下午,暖冬茶社再次顾客盈门,因为名嘴李布衣将现身谈古论今,众人皆昂首期盼。时至午后,李准时出场,只见他轻拍惊堂木,先吟唱了一首定场诗:
世人皆谓人参好,
人参本是山中草,
建虏采摘售汉人,
利润丰厚气渐嚣。
置办强弓与利箭,
再购甲马与战刀,
抢光汉人钱与地,
再驱为奴把参刨。
人参利大豺变虎,
大明天下日见削,
神州将倾因何故,
竟是缘起五叶草!
“建虏此来势大,诸位想必轮番上城助守都已经看过了。在下目测之前后不下十五万众,留巢守穴护篱之属,亦应不下此数,此三十万众谁养之,汉人也。后金兵如今在不再从事生产,男丁只管征战抢掠,国中稼穑①之事,皆委以包衣汉人,鞑虏美其名曰'以战养战'!”
“有人又问,建虏犯边之前人少地贫,又是以何物起家?说出来你们不信,人参是也!此物本山中寻常野草,但因其性燥有热血之效,在奸商坏贾推波助澜之下,近世以来售价日益水涨船高。嘉靖年间,一斤人参仅售价一钱五分;万历初年为三两一斤;万历十年已达十两一斤;万历四十七年之后又涨到二三十两一斤。此物供不应求,价格疯涨,最大的受益者非建虏贵族莫属,此物直接促成了建虏在佯装恭顺时最有效的聚敛财富手段,建虏也因之国富民殷,摆脱了刚附中国时地窄民贫的局面。其像发酵面团般膨胀,短短五六十年间便具备了与大明辽东军镇相抗衡的实力。说来也不幸,在万历援朝一役中辽东边军及朝鲜军精锐十去其八,后金便由此坐大。”
“在人参暴利的豢养下,建虏由一只狸猫变成金眼豺彪,又从金眼豺彪变成一头噬血贪婪的猛虎,它一现世就吞下大明九边精锐六万。万历四十七年是何年月,萨尔浒大战三路丧师是也!彼獠谁人养之,买人参者是也;谁买的人参?参商掮客是只是经手,最终全由我大明富人病人买单!彼獠乃是一只从辽东祸乱到京师,脐带却在内地十八省的怪胎!”
“自建虏启战端以来,再不可与大明直接贸易,但仍可通过朝鲜蒙古晋商间为之,是以萨尔浒之后流向建州的白银不减反增。比如建虏降伏朝鲜后,一次派差'出给人参四百八十斤,责换毛青布一万九千余匹',建虏攻下而不吞并朝鲜,仅迫其输粮纳贡而已,意即在将人参鹿茸转口大明也。此事非我信口雌黄,市面上便有翰林李湖光先生著述,开篇部分观点明确,论证清晰,我只是转述而已。”
“人参如今天价,果真有大助益于人乎?非也。张仲景在《伤寒论》中也只说人参'主治心下痞坚,旁治不食呕吐等';后来南朝宋《名医别录》,唐朝《药性本草》等书也只提人参可入药,并非如当今之神化,另在宋朝名士苏东坡的诗中,人参只是和干枣一样的补品,并不名贵。当代名医王孟英蒲宗周等对人参评价并不高,认为其性质燥裂,不堪配药,临床疗效还不如党参,可况乱吃还会致邪!”
“盖人参从产到销,一条利益链条人人抽成,价格自然节节见高,到终端消费者手里自然成天价,若不夸大其效怎能引人入彀,有些医术作者如写《本草纲目》的李时珍不慎思明辨,夸大其词曰'人参包治男女一切虚症',真是一自污二害人三误国!”
“人参无大用,不顶吃不顶喝,不是生活必需品,我大明朝人不吃人参没坏处还省了钱,后金兵却会因此短衣少饭,长此以往,不啻于断建虏一手一脚也!此乃举手之劳,大家何不竞为之?”
李布衣言毕,底下听众掌声雷动,不住点头,有人当场将参茶泼于地下,恨恨不止。盖建虏入寇为祸颇深,人人恨不能食肉寝皮。因此只要感觉有害于建虏之事,人人争相恐后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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