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1625)七月十二日，澄城。
卢象升率两部马军先行，一路猛冲到了城下，贼寇马军见官军前来掉头就走，将步军饥民抛下不顾。卢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率马军穷追不舍。待到吴开先率步军赶赴城下时，只见万余饥民抛下武器，跪地乞降。吴看他们均是两眼红肿，面有菜色，破衣烂衫，两股战战，气力全无，没有一丝要和官军作战的样子。
吴开先初见到这种万人乞降的大场面也六神无主，因为这种情况完全不在预案中，杀吧一定会留下恶名，况且敌我人数悬殊，激起他们血性怕是会有被反噬的危险；收留吧实在没那么些粮食供给，这帮家伙光喝粥都能把护国军喝到破产！这真是一个硕大的烫手山芋，吴开先真不知如何是好！望向城头，城门还是紧闭如初，商城惨案让市民都吓怕了，县令张耀斗脸都不露，估计也是不想面对这棘手的局面。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阵外饥民不知是自发还是有人带动的，看清双方人数对比，他们渐渐站了起来，齐声喊“乞活”、“乞活”，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有些人都把抛下的兵器捡拾了起来，众口一词，面对护国军声音也粗了，胆子也壮了，渐渐呈半圆形逼围过来。
单个的饥民大部分胆小如鼠，但他们的胆量会随着人数优势的增加呈几何倍数的增长，这与城镇近郊的野狗见人就躲，聚群反而敢主动攻击人是同样的原理。
法律可以很大程度上封禁人性中的恶，有了法律并不意味着人性中的恶消失了，而是被关进了笼子里，一旦笼毁锁坏，恶将飞奔而出。暴力的乞活毫无疑问就是开启笼子的钥匙之一，不受约束的暴力，就会产生想不到的罪恶。
十比一的悬殊比例让每个护国军将士都感到了压力，此刻他们只有信任手中的武器的身边的战友。枪兵紧握长矛，铳兵握紧了火铳，工兵随时准备扔出榴弹，炮兵已经把明火放到火门边，大家不时瞅一眼吴开先，眼神里露出紧张的焦急和快解决问题的热望。
吴登上高处，眼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的大脑正在以最高速运转着，不知为何，他的眼前轮番出现了那女子将被婆家娘家杀做肉食的绝望眼神、那地下滚动的一团团毛发、还有那藏在暗处未曾谋面的，戕害儿童的杀人魔的狞笑。
蒋文及时凑过来道：“都司，敌众我寡，此时应先立威，要不就来不及了。”
吴点头称是，继而高喊道：“全军听令！跟我疾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