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阎麟来到齐王府的第一天,阎渊就在杀人。那个冬夜仿佛比以往都要更加寒冷,几十具尸首就那么吊在院中,随着冷风时不时摇曳着,有男有女,衣着各不相同。
阎麟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有一天,成为那样的东西。
谢常侍蒙住她的眼睛,轻声道:“殿下莫要脏了眼。”
第二天,尸体就被清理干净了,连一丝血迹都不曾留下,阎麟却仍然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大殿之中的那个男人,常年点着刺鼻的熏香,像是义庄里檀木棺材的味道。
她的亚父总是高高在上,杀伐果决,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谎,一切阴谋叛逆在他眼下都无所遁形,他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法。
后来阎麟知道了,她的亚父,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手握重兵,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地方豪强也是尽数归顺。其实除了畏惧,阎麟对他更多的是仰慕。
他教她狠戾决绝,教她心狠手辣,教她何为刀俎。
“他唯独没有教过你什么是善良。”
阎麟从回忆中惊醒,眼前的青衣男子已转过身去,不知在书架里捣鼓什么,刚才的话让她喉咙一紧,正不知所措间,那人又开口道:“你和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柳青洵从书架中掏出来一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阎麟。那是一本有些泛黄的少儿读物,封面上写着赫大的三个字《道德经》。
“饭堂后门的流浪猫,你常去喂。”柳青洵又侧身在另外一个书架里翻找,一边说道:“静宁阁外堂有群野狗,你也经常给他们带剩饭。上次有个学子摔倒在正殿,是你把她背去回春阁包扎,还有…”
“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阎渊最大的不同,是你比他多一份人性。就凭这个,你永远也不会成为他。”柳青洵又掏出来一本《性善论》。
“夫子,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许是我自己的事。”阎麟冷道,“那夫子您呢?就只想成为一个夫子?”
“…你这嘴真是跟他一个样。”柳青洵摇了摇头,“诺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世间万物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险恶,人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柳青洵再度坐下,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人性本恶,你永远都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阎渊的声音又在她心底响起。
“人性本善,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冤仇,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别人呢?”柳青洵道。
“那夫子你觉得,我究竟是善是恶?”
柳青洵顿了顿,道:“善。”
阎麟忽然笑了:“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阎渊收养吗?”
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因为我杀了自己的生父。”
【静宁阁·凛月轩】
沈玥最近也有点烦恼。那个方家的小公子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她身边跑,要么送字画,要么送锦绣,明眼人都知道他什么心思,不过沈玥却觉得,这人不怎么靠得住。
一来方晟性格轻浮,整日饮酒作乐,好几次被柳夫子逮住罚了二十仗,还是死性不改。虽然在诗词歌赋上有些造诣,但武术简直一塌糊涂。
二来似乎有些蠢笨,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就经常拉帮结派,身边总是跟着乌泱泱的一帮子人,他好像看不出来他们只是趋炎附势似的。
虽然人长得还算清秀,不过入不了沈玥的眼。听柳夫子说,他弟弟柳凌霄在战场上捡回来个孩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女娃,问也不说话。
这周放课后,沈玥一回府就见到柳青洵带着那孩子来拜访了,说是想找沈尧求个字。
“姓周?名取好了吗?”沈尧问道。
“叫宁。”
沈玥就不明白了,朝廷里这帮大龄男青年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捡孩子。回忆了一下阎渊和柳凌霄的模样,都是凶神恶煞之徒,难怪没有女娘敢娶赘。
婚嫁就更别提,谁家敢把女儿送去。
“令妤可好?将来和柳将军一样,当个命官。”沈尧道。
“令妤,妤…阿宁,你喜欢吗?”柳青洵摸了摸那小娃娃的头顶,她躲在柳青洵身后,点了点头,又好奇地盯着沈玥。
“阿宁,这是玥姐姐。”柳青洵轻轻推了下她的肩,示意她问好。结果那孩子一下子躲得更深,看来是性格有些胆小。
周宁看起来似乎比沈玥小个一两岁,面黄肌瘦的,但是样子长得挺乖。看面相不是个喜欢捣蛋的孩子。
柳凌霄和吴双刚剿了一窝山匪,打算回来喝庆功酒,一听自家哥哥来了沈府,拿上好酒好肉就奔来了,沈玥此时还不知情,带着周宁在外头夜市逛,正巧遇到了阎麟。
“诺生?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府?你家老登又揍你了?”沈玥一手牵着周宁,一手揽住阎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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