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到上虞县城做了堂堂县尉,穿上了青色官服,整天神清气爽,官配的高头大马,那神采飞扬,自不必多提。
每次大马一回家,便成了秦望三只鼠的玩伴,我们平日里骑惯了黄牛,翻身上马,几乎不在话下,无师自通,嘚嘚嘚嘚跑将起来,真是快活自在。
胖墩摔过几次跟头,怪不了我和麻吊...
县尉全保正,刻意保持着低调。
再怎么低调,他也是县衙里当红的主。
衙门里几乎每个人都在悄悄打听他跟右丞相府的关系。
平时跑到全家村串门的同僚也多了许多。
我也悄悄地问:“舅舅,您跟御前带刀侍卫比,哪个大?”
舅舅刮着我的鼻梁:“那还用说,你舅舅最大!”
“那您在咱们上虞县,是不是最大的官?”
舅舅挠了挠头:“知县老爷最大,还有县丞,他是副官,舅舅算老三,管全县的治安,遇到鸡鸣狗盗的事情,我说了算!”
按照现在的行政级别,县尉差不多就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一肩挑的角色。
我知道,这远不是舅舅的终极目标。
上任第九天,舅舅竟喜气洋洋地领着余先生回到全家村。
我当时正在临帖,依旧是“朕闻上古”四个让我做梦里都能见到的字,异常的乏味,可是又不得不写。
郭先生手拿着戒尺,神情肃穆,踱着方步,我稍有马虎就会挨尺子打。戒尺那玩意,硬邦邦的,打到手心,比牛角顶到都疼...
此刻,胖墩和麻吊正在默写“三字经”,脑袋一边的斜着...
我在想,他们俩肯定和我一样,都在想要是现在能出去放放牛,该有多爽啊。
余先生一到,并没有打断我们学习,而是悄无声息的走近我这边,拿起其中一张写废的字帖,细细地品着。
郭师傅见到余先生这架势,赶紧凑过去问:“这位先生是?”
舅舅介绍道:“这位是余先生,临安学者大儒。这位是龙王镇上郭德全,郭师傅。”
余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彼此招呼过了。
郭先生问道:“余先生,您看芋头这孩子临得如何?”
余先生面露喜色道:“请教郭先生,您师承哪位?”
郭先生窘道:“小时候家境不裕,只是在镇塾上学,蒙镇塾先生不弃,教的书法,是他指引我临摩孙过庭、张旭、怀素之书,重点揣摩孙过庭先生之法。”
余先生听罢,顿悟道:“啊呀,您这一说,解了我心头疑惑。孙过庭、张旭、怀素并称唐代三大家,孙过庭为最。他可是书法界自学成材第一人,他闭门研究二十年,悟出了“二王”笔法的真迹,草书直逼“二王”...郭先生,您在镇塾也算是得遇良师!”
郭先生喜道:“余先生虽寥寥数语,却句句大儒之范,非常人也。”
余先生微笑:“与莒这四个字,临摹的是郭先生您的字帖,却有孙过庭先生之风,甚有右军法,作字落脚,差近前而直,此过庭法,又得二王法,与其年龄段比,无出其右。”
郭先生喜出望外:“余先生如此谬赞,折煞我也...”
余先生又问:“郭先生,为何只让与莒苦练这四个字?”
郭先生回道“这是保正要求的,他想让芋头最短时间内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字...芋头平时默写,我教他用楷书。”
余先生听了,转过头对着全保正意味深长地微微笑道:“全县尉,你可有心了啊。”
舅舅笑道:“我跟郭师傅少年同窗,又是同年中的秀才,让他来教与莒,我绝对放心。这四个字,确是我提出来的,让以莒有备无患...”
余先生又拿起我用楷书默写的《中庸》片段,仔细看了一会,微笑的点了点头道:“以莒,先生让你默写中庸,你可解其意?”
我放下笔,转过身,仰头眨巴眨巴眼睛,朗声回道:“余先生,郭师傅教我,中庸之道,是以至诚则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让我们懂得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认知方法。”
余先生倾过身子:“那你都掌握了吗?”
我挠了挠头皮:“先生,不瞒您说,我刚学了点皮毛...”
余先生身子往后仰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这是半桶子水在晃荡。你刚才这一说呀,会把外行人唬得一愣一愣,把内行人气得脸色铁青啊!”
舅舅和郭师傅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余先生一再大笑道:“全县尉,今天还要劳烦你安排些酒菜,我可要跟郭先生说好好喝一杯...”
舅舅开心道:“这个必须的。”
余先生看似无意间又带了一句:“方便的话,把一枝花也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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