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舅舅家,老娘还在外屋缝补衣裳。
跟娘打好招呼,脚丫子也没冲洗,我便匆匆上了床。
龙王镇跑个来回,又去摸索了那档子讨彩头的事,确实够累人的。
弟弟在里铺睡得沉沉的。
直到平平整整地躺下身子,我才发现,手里还死死的拽着那张皱不拉几的纸团。
心里忽然一阵慌乱...
第二天,“秦望三只鼠”约到一块儿,直奔龙王镇而去。
镇上真够热闹。
尤其是四季财那段,男女老少都爱往那儿挤,就连卖芝麻糖、花生米的也都排在彩馆大门两旁,喊买喊卖,嚷嚷个不停。
彩厅里,执行的堂官正喊着催着大家伙抓紧押彩。
见到大人们成捧成捧的往账房交银子,身边的二两碎银,我还真不好意思给…
最后,还是胖墩皮厚,大着胆子扒到账房柜台上,拿回了一张押花凭证:清明二两,盖着戳...
拿着这张凭证,我们仨仿佛捧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似的,别提多兴奋。
眼见时辰未到,便仨便挤着四处转悠…
“芋头哥,芋头哥!”一个悦耳的女孩音传来。
我四下一瞧,见是同村后院萧大伯家的小妹子红花在叫唤,急忙应了一声,又冲红花摆摆手。
(我姓中的“莒”字同“芋”字意,老娘和村里的乡亲平时都叫我芋头)。
红花小我三岁,平时总爱黏着我们玩,我不嫌弃她。
只是觉得屁股后面总跟着一个小屁女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总是摆出一付爱跟不跟的姿态...
其实,我内心还是很渴望红花儿能主动黏着我。
因为红花长得真好看、跟秦望山的映山红似的…
红花见我应了,像只小黄狗似的,一撒欢儿,就跑到我跟前,做了个鬼脸:“芋头哥,你怎么来了?”
我在胖墩和麻吊面前,必须要表现出矜持,嗤之以鼻笑道:“这儿多热闹呀,兴你来就不兴人家来?”
跟她一说上话,不觉放慢了脚步,直到红花她爹回头唤女儿,红花才低声嘱咐我一句:“别忘了,呆会儿,咱们一块儿回去…你一定要记得叫我…”
红花今天说这句话,竟然眼眶红润润的,让我很疑惑,便好奇追了一句:“怎么了?”
红花轻声咬了咬我的耳朵:“我爹,我爹好像把我押给陈老爷,兑了好多银子来押彩…”
“啊?”我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本想再问问明白,奈何人流开始挤吧挤吧的,只能紧随着人流往彩厅里走。
好大一会,只听开彩的执事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拉着长声喊道:“开彩啦,头彩...立...夏...”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谁也没说什么,都知道前两个彩名不算数,都是押一赔一的平赔彩。唯有喊出第三个彩门才算一赔四十六的大彩。
“松...玉...”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骚动顷刻间便停息了,唯有押“立夏”和“松玉”两门彩的人不安起来,他们知道,第三个彩门重复前两个的时候几乎是太少了。
真静啊,连人们的喘气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哄”地发出一身呼喊,往前挤的,往出退的,乱糟糟的一片。
六只手,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向上捏紧着拳头,到无力的垂下来。
整整齐淌下了汗;有人的腿肚颤抖起来。
我们仨也是瞪圆六只眼睛,紧紧地盯住执行的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仿佛“清明”两个字已过了嗓子眼儿就掖在两片嘴唇后面的牙缝里。
执事的,终于喊出了第三个彩名:“三...潭...”
人群中齐地一声叹息:“哎...”
二两银子丢了...
这不算惨,反正这秦望三只鼠,一直都是一无所有的主,多二两银子也发不了财,少二两银子也丢不了命...
最惨的人,却是红花她爹,萧老六。
这个老赌鬼,输跑了花儿她妈,输没了家产,也输没了人性。
他今天是把花儿押给了四季财的老板陈秉元,赊了五十两银子,一股脑儿都押在“春分”一门子上。
当执事的喊出了第三个彩名:“三...潭...”时,他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只觉眼前金花四冒,一片昏黑。
一瞬间,萧老六才察觉到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痛苦,没有了生存的依托,他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我是眼睁睁的看着萧老六挂的,照说死个人,也是彩馆里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但是红花妹子毕竟是我迁来舅舅家后的玩伴和跟班,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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