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八月十八日,皇帝下旨放宫女三千人离宫,其意有四:削减宫中开支、促进人口增长、膈应一下太上皇、将宫中认得齐王妃的,曾服侍建成、元吉的宫人尽数遣散。
武德九年八月十九日,突厥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入侵泾州。二十日,侵武功,二十四日,入高陵,同日册封长孙氏为皇后。二十五日,李世民身披战甲,率领大军离开了长安,向着泾阳方向毅然前行。
出征前,李世民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命令,令婉钰不得离开东宫。
浴汤之中,温热的水汽升腾起屡屡白雾,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其中,企图洗涤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上的污浊与哀愁。
然而,那污浊早已融入她的血肉,是她无论如何也涤净不了的痛楚。泪水与池水交织,将她淹没在无尽的绝望与哀伤之中。
倏然间,一股力量将她从水中托起,水珠顺着她卷曲的睫毛滴落,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韦氏,那个曾经与她共度一段幼时时光的姐姐。
“婉婉,你这是要做什么!”韦氏捧着她的脸庞,眼中满是怜惜与回忆。婉婉,那个只属于她曾经的名字,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最深的痛。这个身份让她背负了无尽的罪孽与痛苦。
“姐姐……”杨婉钰如同年幼时一般轻轻地唤着她,仿佛想要通过韦氏的眼睛,看到那个曾经的自己,那个纯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自己。
“婉婉!”韦珪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是你。”
婉钰不言不语,只是靠在韦氏的肩头,泪水打湿了韦氏的肩头,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无助都倾诉出来。
“你该坚强一点,为了你的孩子。”韦氏温柔地安慰着她。
杨婉钰抽噎着说道:“姐姐,我好痛。我的夫君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每当我的女儿问我,她的耶耶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叫我好好活着,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每天晚上我的梦里都是他一身鲜血的模样,他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叫他带我一起走,可是他每次都丢下了我。我好累,真的好累……”
韦氏也红了眼眶,她紧紧地抱住婉钰,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当初阿珉死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想随他而去。但是想想我们的女儿,我就没有了死的勇气。若是你死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像你一样爱华蓁。她已经失去了耶耶,不能再失去自己的母亲……”
是呀,她的珪姐姐也曾失去过自己的丈夫,因为杨玄感之变,她的夫家全被杀了,她和她心爱的人也有过一个血脉相连的女儿,未亡人的那种痛和无助她懂。
韦氏继续说道:“更何况,你现在又怀了身孕。你不止是华蓁的母亲,还是腹中骨肉的母亲。你要为了他们坚强地活下去。”
然而,婉钰的泪水却更加汹涌:“不,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是这孩子的父亲杀死了我孩子的父亲,杀死了我的丈夫。但是他威胁我,若是我不要这个孩子,他就再也不让我见到我的女儿。”
月光轻洒,宫墙之内,一灯如豆,映照着两张愁绪满面的容颜。韦氏轻抚着她的手背,目光温柔而坚定:“说什么傻话,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但都是你的孩子。等孩子生下了,你还是会一样的爱他。”
言罢,韦氏微微一顿,继续道:“陛下虽然多情,但却是个好父亲。他将我和阿珉的孩子视如己出,对孟姜也是疼爱有加。”
孟姜是韦氏和李世民生下的女儿,刚好与华蓁同岁。孟姜的名字还是李世民取的,但在婉钰眼中却有些讽刺,孟姜本为《左传》所著杞梁妻。杞梁战死,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优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她知道李世民想以此赞誉韦氏守礼稳重,但又何尝不是在揭人伤疤。
她的眼中泛起一抹红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他杀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凭什么我要为我的仇人生儿育女?我又怎么对得起元吉?”
言罢,泪水终是滑落,滴落在衣襟之上,化作斑驳的泪痕。
韦氏轻轻叹息,目光中满是怜惜:“其实爱也好、恨也罢,都会随着时间而过去的。他是杀了你的丈夫,但他也是很多人的丈夫,也救了很多人的丈夫。若是他不动手,以后死的便是他们。其实你明白的不是吗?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他也要给追随他的人一个交代。若是可以,又有谁愿意背负手足相残的骂名呢?”
韦氏继续说道:“其实你该知足的,你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了。陛下虽嘴上对你多有苛责,但心里有你。不然又怎会费尽心思地将你留在身边,又怎会让华蓁与他自己的爱女同吃同住?”
韦氏望着婉钰,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她又何尝不羡慕这个妹妹?她的痛,只是源于遇到了一个太过惊艳的人,一个爱她如命,甘愿将她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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