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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仕举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久久没有吭声。脑子里闪过好多断断续续过往的往事,还有,一个个曾经熟悉的和陌生的人影,最后,他想起了一个人……
“哥,天不早了,日本人还等着呢。”卞仕奎逮逮卞仕举的长袍,小声催促。
卞仕举瞅一眼卞仕奎,伸手掸掸卞仕奎逮过的地方,仰头瞅瞅天,长长地出了口气,淡淡一笑,“是该有个了断了。”
卞仕奎楞了一下。一时无语。
“兄弟,回头见。”卞仕举没有再瞅卞仕奎,又往前走了几步,先是向台下双手作揖,而后,梳拢下斑白的头发,整整衣容,从上到下,最后连脚上沾着的一点灰也轻轻掸掉。挺直腰板,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出口气。许久,又是淡淡一笑,“老少爷们,想必大伙都知道了。今,镇上成立维持会,维持会嘛,顾名思义也就是维持镇上的正常秩序。有人要,要我来当这个会长,我,我,我答应了。”卞仕举凄楚地苦笑着摇摇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一股血腥味又涌了上来,卞仕举紧忙用手捂住嘴,硬是把血腥味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早在今年大年初二,日本人就找过卞仕举。来的人就是这回带队攻打布镇的林木。不过,那时林木只是想让卞仕举做内应,打开城门,兵不血刃占领布镇。当然,林木也许诺日后推举卞仕举出任青州县政府官员。
后来,卞仕举被软禁在祠堂的日子里,林木也来过几次。目的还是请他出山。许诺的官职也是有大有小。
卞仕举每次都是以翰林府族规婉言回绝。
直到夜格晚上,林木又来了。虽然还是笑容可掬,彬彬有礼,但言语间充满了杀机。
无奈之下,卞仕举只好答应了出任布镇维持会会长一职。
“可是,……”卞仕举清清嗓子,瞅瞅天,瞅瞅地,“举头三尺有青天,人在做,天在看。翰林府有族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的,咋写的?卞氏子孙世代不得为官,违逆者逐出族门。”回头瞅瞅卞仕奎,一本正经地,“仕奎,族规是这么定的吧?”
“……”卞仕奎下意识地点头。堂哥说的族规就挂在祠堂,今早他在祠堂还看到过,当时只是瞀了一眼。听堂哥提起族规,卞仕奎摆摆手,嘿嘿一笑,“哥,都是一些陈年烂谷子,老掉牙的玩意了还提它干啥。咱现在跟日本人合作,碍族规逑事?再说,这会长也就是……”伸出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比划,吭哧了半天,“这就是两码事,……”
“两码事?”卞仕举哈哈一笑,“兄弟,此话差矣。虱子再小也有一疙瘩肉,这会长再不济也带着个长字,咱是翰林府的后人,总不能就这么明火执仗地背祖灭宗吧?”
“那你能咋办……?”卞仕奎白眼珠一翻,哈哈大笑。“屎都到屁眼门了……”
卞仕奎是卞仕举的堂叔伯兄弟。论辈分,卞仕奎是翰林府唯一一个和族长卞仕举平辈的老人;论年龄,卞仕奎比卞仕举小三岁;论本事……
卞仕奎虽然小时候也读过私塾,但天生就不是个念书的料,上了几年私塾,《三字经》囫囵个都念不下来。后来,年纪大些,上地动弹,又吃不了苦,再后来到德鑫货栈学做买卖,也还是个门外汉。再后来……反正,卞仕奎这辈子在人们眼里就是个提拉不起来的败家子。
其实,卞仕奎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几十年,在翰林府,他可没少折腾。只是总也没找到出头的机会。
直到这回,日本人攻打布镇前一天黑来,好几年没见的卞文祥突然回来,同来的还有林木。
当晚,卞仕奎和日本人一拍即合。卞仕奎答应做内应,林木许诺日后推举卞仕奎做布镇维持会会长。
不过,卞仕奎看重的并不仅仅是布镇的维持会会长,他还有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转天大清早,借着日本人攻打布镇,卞仕奎指使手下家丁软禁了卞仕举。而后,……
眼瞅着堂哥拿族规说事,卞仕奎心里明白堂哥的用意。
不过,他并不着急。虽然他和堂哥明里暗里较了几十年劲,但这回他自信满满,胸有成竹。
“咋办?凉拌呗。”卞仕举下意识地伸手摸下巴颏,摇头苦笑,长叹口气,“看来,咱翰林府的族规是该改改了。”卞仕举原本留着老长的胡子,将将出门时才刮了。
“啥?改族规……”卞仕奎心里一咯噔。说心里话,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族规。卞仕奎虽然干啥啥不行,但脑瓜子还是好使的,喜欢接受洋玩意。比方说:穿西装,抽洋烟,还有……,但有些事,比方说,抽大烟,他年轻时就好两口,但他只敢在自各家偷偷抽,为此好几次被族规家法打的皮开肉绽。不过,恨归恨,过去几十年他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但是眼下,堂哥说要改族规,倒是让他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
“不错。兄弟,族规是死的,可咱人是活的,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吧?”卞仕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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