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寅时三刻,檐角铁马在夜风中发出细碎呜咽。梁杰蜷缩在锦被里,右眼残留着时空回溯的灼痛。白日里那株焦黑的龟背竹已被换成新的绿萝,青瓷盆底还沾着未洗净的毒渍。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冷宫送膳的暗号。梁杰数着心跳,直到第七声才哑着嗓子应道:进。
两名粗使婆子抬着雕花食盒跨过门槛,漆器与青铜器皿的碰撞声在空旷寝殿回响。领头的老嬷嬷眼皮浮肿,袖口隐约露出玄铁护腕的轮廓。梁杰的左眼突然刺痛,琥珀色瞳仁映出食盒夹层里蜷缩的碧鳞蛇。
殿下该用宵夜了。老嬷嬷揭开鎏金碗盖,鸡汤的香气裹着当归的苦味漫开。她布满老茧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碗沿,这个动作让梁杰想起刑狱司的验毒官——那些人在试毒前总会下意识确认退路。
青玉匙舀起的汤水在烛火下泛着珍珠母光泽,左眼视野里却翻滚着墨绿色毒雾。梁杰故作困倦地揉眼,指尖金针在袖中蓄势待发。当汤匙递到唇边时,他忽然剧烈咳嗽,整碗药膳尽数泼在老嬷嬷前襟。
食盒底层传来鳞片摩擦的沙沙声。
奴婢该死!老嬷嬷跪地叩首的瞬间,梁杰看见她后颈浮现的暗红纹路——那是玄天剑派死士独有的血咒印记。窗外竹影晃动,三更的梆子声恰好掩盖了机括弹动的轻响。
梁杰伸手去扶,腕间暗劲震开老嬷嬷的哑穴。第二碗鸡汤在此时递到面前,执碗的手背布满烫伤疤痕,正是白日送来杏仁茶的粗使丫鬟。
这一次,左眼预见的画面更加清晰:碧鳞蛇咬破他的脚踝,毒液顺着经脉侵蚀气海,而三皇子安插在房梁上的影卫会在他毒发时割断悬丝。那根淬了腐脉散的银丝正垂在床幔后方,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且慢。梁杰突然攥住丫鬟的手腕,金针刺入她虎口的天府穴,这汤里少了党参。
丫鬟瞳孔骤缩,藏在舌底的刀片滑到齿间。梁杰早有预料般偏头,刀片擦着耳际没入床柱,削断几缕发丝。食盒在此刻轰然炸裂,碧鳞蛇如离弦之箭袭向他的咽喉。
右眼传来熟悉的灼烧感,时空倒转的波纹在梁杰周身漾开。当铜漏重新滴落寅时三刻的露水时,他已经掀开锦被滚到床榻内侧。碧鳞蛇扑空的刹那,三根金针精准钉入它的七寸。
好俊的蛇羹。梁杰拎起仍在抽搐的毒蛇,余光瞥见老嬷嬷袖中滑落的哨笛。他故意露出破绽转身取盐罐,果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哨音。
潜伏在房梁的影卫如鬼魅般扑下,悬丝在烛火中泛着幽蓝光泽。梁杰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旋身将蛇尸抛向影卫面门,趁对方格挡时扯过悬丝缠住老嬷嬷脖颈。腐脉散触肤即化,老嬷嬷的惨叫声刚出口就化作血沫。
丫鬟见势不妙欲撞窗而逃,却被自己白日埋设的捕兽夹咬住脚踝。梁杰缓步走近,靴底碾碎她怀中掉落的信号烟花:告诉三哥,冷宫的桂花开得甚好。
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时空回溯的征兆再次显现。梁杰在眩晕袭来的瞬间掷出金针,这次他改刺丫鬟的承泣穴,确保她无法咬舌自尽。当场景第五次重置时,他已经摸清三名暗桩的所有后手。
寅时四刻的梆子响起时,梁杰正把玩着从影卫身上搜出的蟒纹令牌。脚边三人以同样的姿势蜷缩着,喉间金针封住了所有痛呼。他蘸着毒血在窗纸上画出残缺的阵图,这正是三皇子寝殿的守御结界。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梁杰已经回到榻上佯装昏迷。他听着陈嬷嬷夸张的惊叫声响彻庭院,嘴角勾起冷笑。当太医署的人抬着尸首匆匆离去时,他藏在枕下的右手正摩挲着那片残缺的龙鳞。
日影西斜时分,真正的杀机才悄然降临。晚膳送来的碧粳粥看似清白,左眼却映出粥底沉淀的碎星砂——这种产自西域的毒矿能诱使玄脉逆行。梁杰数着送膳太监退出时在门槛留下的鞋印,深浅不一的步态暴露了对方腿侧藏着的袖箭。
戌时的更鼓响过三声,梁杰突然翻身坐起。他摸到妆奁夹层里的火折子,将白日收集的蛇毒滴在烛芯上。青紫色烟雾腾起的瞬间,屋顶传来瓦片错动的轻响。
三名黑衣刺客破窗而入时,正迎上裹着毒烟的掌风。梁杰借着他们对毒雾的忌惮闪到梁柱后方,袖中金针悉数没入为首者的睛明穴。当幸存者终于冲破毒雾时,等待他们的是梁杰从《天衍诀》残篇悟出的困阵。
告诉你们主子。梁杰踩着最后一名刺客的胸膛,指尖在他眉心画出带血的龙鳞纹,冷宫地砖下埋着先帝的诛邪印。
当刺客瞳孔因恐惧放大时,梁杰知道这句话今夜就会传遍各皇子幕府。他故意放走这个活口,右眼预见三日后的朝会上将有人参奏三皇子私炼邪器。
五更天鸡鸣时分,梁杰终于从最后一次时空回溯中脱身。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右眼赤金褪成暗蓝,而左眼琥珀纹路里多了一轮血月。冷宫墙根的忍冬藤突然疯长,在窗棂上拼出半阙《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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