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巡，梁杰便嗅到空气里浮动的柏子香。这是王府暗卫换岗的信号，他们会在西偏殿饮下掺着醒神散的云雾茶。他贴着游廊的阴影疾行，靴底沾着从兽园带来的黑豹粪便——这种气味能让巡逻獒犬误以为是同类标记。
三重垂花门后的守夜人正在打盹，青铜灯台上的烛泪凝成北斗形状。梁杰左眼泛起涟漪，看见半刻钟后会有三队暗卫在此交汇。他摘下廊下垂着的冰棱，将其精准掷向东南角的铜铃。当守夜人惊醒查看时，梁杰已踩着结霜的太湖石翻过墙头。
宝库的鸱吻檐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梁杰摸到第三块滴水瓦下的机关。前世记忆在此刻清晰如昨，他记得镇南侯府的藏宝阁用的是同样制式的九宫锁。但当指尖触到鎏金兽首时，左眼突然映出锁芯内蠕动的血线虫——这是用巫蛊之术改造的活体机关。
倒是长进了。梁杰轻笑，将白日从陈嬷嬷发簪上取下的珍珠碾成粉。珍珠粉混着舌尖血抹在锁孔边缘，血线虫嗅到龙气立刻蜷缩成团。机括弹开的瞬间，他旋身避开喷出的蚀骨烟，那片残缺的龙鳞在怀中发出嗡鸣。
宝库内部比记忆里多出七面棱镜，月光经镜面折射织成天罗地网。梁杰踏着镜阵边缘的阴影移动，右眼不断回溯修正步伐。当第七步落在坤位时，他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露出诡笑——真正的杀机藏在光线的死角。
三枚透骨钉擦着耳际飞过，梁杰顺势滚向陈列架后方。左眼预见的画面在此刻重叠：寅字位的青玉樽会射出牛毛细针，卯字位的青铜爵将喷出化功散，而真正的龙鳞冢机关藏在午字位的貔貅镇纸下。
他故意触发青玉樽的机关，在细针激射的瞬间扯过金丝幔帐。牛毛细针尽数钉在幔帐的暗纹里，竟拼出半幅河图洛书。梁杰借着幔帐遮掩扑向貔貅镇纸，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雕时，整面东墙突然翻转。
地宫入口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九级台阶下伏着具森白兽骨。梁杰数着呼吸靠近，发现兽骨爪间扣着块龟甲，上面用殄文刻着逆鳞者死。怀中的残鳞突然发烫，指引他看向兽骨胸腔处——那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金色鳞片，边缘却带着新鲜的裂痕。
原来如此。梁杰嗤笑。这具所谓的护宝灵兽骸骨，分明是二十年前暴毙的梁王庶长子。龙鳞冢根本不是什么淬体圣地，而是梁王府世代用血脉献祭的邪阵。
他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龟甲上，殄文竟如活物般游动重组。当地面开始震颤时，梁杰不退反进，任由兽骨利爪穿透右肩。在骨骼碎裂声响起的同时，他将残鳞按进兽骨天灵盖的凹槽。
整座地宫突然亮起星图，龙鳞从兽骨中挣脱而出，悬浮在梁杰面前旋转。每一转都震落些骨粉，渐渐露出鳞片下的青铜钥匙——这才是镇压龙脉的秘钥。左眼在此刻预见最危险的画面：当龙鳞完全现世时，地面宝库的棱镜阵会引动天雷。
梁杰脱下外袍裹住龙鳞，转身扑向地宫角落的陶瓮。瓮中积着三年前的雨水，他将龙鳞浸入水中，雷电之力顺着水流导入地下。当雷光在地下炸响时，他借着气浪冲回地面宝库，袖中金丝缠住横梁悬荡而起。
追击的暗卫撞进自己布下的化功散陷阱，梁杰踏着他们的肩头掠向窗棂。右眼回溯三次修正路线，终于在第三次看到角门守卫打哈欠的破绽。当他翻出王府高墙时，怀中的龙鳞突然与残鳞融合，在胸口烫出北斗形状的印记。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梁杰倚在城南废弃的城隍庙里喘息。月光透过破瓦照在龙鳞上，映出其中游动的血丝——那是历代梁王嫡系的血脉禁制。他蘸着伤口渗出的血在供桌画阵，当第七笔落下时，龙鳞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心口。
剧痛席卷全身的瞬间，梁杰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身穿冕服的男人将婴儿放在祭坛上，龙鳞剖开婴孩心口时溅起的血珠凝成星子；三年前那匹惊马眼中闪过的幽蓝火焰；冷宫地砖下真正的诛邪印刻着母亲的名字。
当晨曦染红窗纸时，梁杰掌心跳动着金色火焰。他对着破庙里的积灰吹气，灰烬竟在空中凝成微型龙卷。巷外突然传来货郎的叫卖声，那音调起伏暗合昨夜棱镜阵的方位规律。
梁杰将供桌上的香灰抹在脸上，扮作乞儿混入早市。当他路过王府角门时，正看见三皇子带着钦天监的人匆匆而入。怀中的龙鳞印记隐隐发烫，指引他望向东方天际——那里有颗将星正坠向皇陵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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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