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雁门关隘时,林修在老者引路下踏入荒废的烽火驿。残破的驿旗在檐角摇晃,旗面周字被利刃划破,缺口处结着冰凌。十名黑甲骑兵沉默地卸下马鞍,有人从井中打来混着冰碴的井水,有人抱来潮湿的柴禾。
少主且在此处疗伤。老者解开浸血的绷带,露出林修心口龟甲状的疤痕。他从怀中取出青玉药瓶,药粉洒落时腾起白雾:这是用玄武碑旁的雪莲所制,可镇龙脉躁动。
篝火噼啪作响,林修凝视跳动的火焰。白日里厮杀声犹在耳畔,此刻却闻得见骑兵熬煮粟米粥的香气。他忽然想起现世深夜里加班,保安老陈端来的那碗泡面,氤氲热气也是这般模糊了时空界限。
您为何唤我少主?他摩挲着完整虎符,内侧刻着的琰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老者添柴的手顿了顿,火星溅在陈旧铠甲上:永和十七年东宫事变前,太子殿下将虎符一分为二。他说若有不测,持残符者便是...话未说完,门外传来马匹惊嘶。
骑兵拎着个七八岁的牧羊童进来,孩子怀中紧抱缺角的玄武石雕。林修瞳孔微缩——那雕像缺失的左眼位置,正与自己掌心的龟甲纹路吻合。
阿穆尔!驿站外忽然传来妇人急呼。老者示意放人,却见那孩子突然挣脱束缚,将石雕重重砸向地面。雕像应声碎裂,藏在内层的羊皮卷滚到林修脚边。
骑兵拔刀欲斩,被林修抬手制止。牧羊童瞪着眼睛,用生硬的官话说道:祭司说你会来,让我们把诅咒之物还给你!说完从破袄里掏出串骨链,链上挂着染血的狼牙。
老者捡起羊皮卷展开,竟是标注着七处龙脉的北境舆图。林修接过骨链时,狼牙突然灼热,眼前浮现出萨满祭坛的画面:三百童男童女被捆在玄武碑前,碑身裂纹中渗出黑血。
明日启程去白狼部。林修握紧狼牙,骨链竟融入龟甲纹路,他们的血祭提前了。
牧羊童突然夺门而出,夜色中传来他清脆的喊声:阿娘!我把灾星引进驿站了!
后半夜落起细雪,林修躺在漏风的阁楼里。身下草席散着霉味,却比连日的沙地柔软许多。楼下传来骑兵磨刀声,混着老者低沉的叮嘱:...子时换岗...留意井水
他辗转反侧,心口疤痕隐隐作痛。恍惚间又回到现世出租屋,听见隔壁孩童练琴的《月光曲》。琴音忽而变调,化作北狄巫祝的骨笛声。猛然睁眼,见纸窗缝隙透进幽蓝荧光。
悄然翻身下榻,龟甲纹路在掌心泛光。循着蓝光摸到后院枯井,见井沿结着霜花的锁链竟在缓缓移动。俯身细看时,井底忽然传来女子呜咽,声线像极了朱雀暗卫。
小心幻术!老者突然出现,乌木杖击碎井口冰棱。月光下可见井水泛着血红,水面漂浮着未消化的人指骨。
林修解下腰间水囊,倒出白日存的井水——清澈见底,并无异常。老者面色凝重:是蜃气,白狼部的巫祝已到三十里内。
马厩传来骚动,两人疾步赶去,却见战马全部面朝西方跪伏。老者割开指尖将血抹在马蹄,沉声道:它们在跪拜真正的玄武之主。
西方雪山之巅,有道青光刺破夜幕。林修心口疤痕突然滚烫,虎符上的琰字渗出金血。他想起朱雀消散前的话,握刀的手指节发白:明日改道,先去青光所在。
拂晓时分,驿站灶房飘起炊烟。老妇人带着牧羊童跪在阶前,捧来冒着热气的马奶酒。陶碗边缘豁口处,凝着昨夜未擦净的血迹。
求大人饶过这孩子。妇人将额头磕得青紫,他阿爹被祭司抓去挖碑,已经三个月...
林修接过陶碗,奶酒在龟甲纹路上蒸腾白气。他瞥见孩童颈间挂着的狼牙,与自己那串形制相同:今日太阳落山前,带所有族人往东撤二十里。
老者牵来战马,铠甲覆上薄霜。林修翻身上马时,牧羊童突然拽住缰绳:你会杀光祭司吗?孩子的眼睛映着雪光,像淬火的匕首。
我会终结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噩梦。他抖开大氅,露出腰间虎符。当啷一声,孩童怀中的半块玄武石雕掉落,缺口处正在生长血肉般的晶石。
旭日跃出地平线时,马队迎着朔风西行。林修回头望去,见驿站升起七道炊烟,在苍穹下摆出北斗之形。最末那道烟柱忽而扭曲,竟似老者曾展示过的龙脉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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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