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那里。
没错,就是那个刘墉。
刘墉的幕僚在接到状纸和作为证据的诗集后,发现事大,立刻禀报。
而这位刘大人首先就注意到书中的序文是由苏州大儒沈德潜所作,其中尽是溢美之词;最关键的,则是注意到诗集里有“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这样的话。他立刻就明白,这是不亚于“字贯案”的又一桩大逆案。
所谓的“字贯案”,是发生在乾隆四十二年的一场文字狱。江西新昌(今宜丰)人王锡侯因为觉得《康熙字典》收录的字太多,很多在日常都用不上,于是就在其基础上编了一本字典,起名为《字贯》。
之所以起这么个名字,是他认为文字如同一枚枚零钱,而把相同偏旁的文字编纂起来就跟把零钱串起来的钱串一样。
王锡侯编这部字典的本意是好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书中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人的名字都没有避讳。比如“玄烨”这两个字,玄的最后一点不能写,而且不能用“元”字来代替;还有就是“燁”右边“华”字的最后一竖不能写。
这事别说满清帝王了,明代的皇帝也不能容他!
结果就是被人举报,乾隆以“罪不容诛,即应照大逆律问拟”。最后王锡侯斩立决,子孙七人都被判斩,相关亲属“充发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看过此书的江西布政使和按察史均遭革职。
回过头再说徐家的案子。刘墉在了解到详细案情后,感到兹事体大,于是“勇于任事”的他便向乾隆上了封奏折,同时下令立即缉拿收押此案一关人等。
刘大人在给乾隆的奏折上写有“如有悖逆,即当严办;如无逆迹,亦当核销,以免惑坏人心风俗。现移督抚办理。”乾隆接到刘墉的奏报后怒不可遏,很快便下旨严查。
于是,此案就因为刘墉而无限升级,株连极广。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台徐家,然后是徐首发和沈成濯两家、苏州沈德潜家、江宁布政使陶易一家、陶易的幕僚陆琰一家,以及所有经办此案的官员。
只要和《一柱楼诗集》沾上,全不放过。所有人等,均被抄家搜查,然后再定处分。
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
鲁寿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也真难为他能记得如此清楚。王远方拎着热水壶给鲁寿山的茶杯续上水,轻声问道:“徐家都被抓了?”
“都抓了。府上的管家、我、秀成兄弟……一个都没跑掉。”鲁寿山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当年案件查办期间,东台栟茶镇内的其他徐姓远亲,以及徐首发和沈成濯的远亲,接连出逃,从此改名换姓,再无下落。
“后来呢?”帐篷内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到了那年的十一月,乾隆爷的圣旨下了。大少爷、二少爷......徐家满门只要年过十六,斩首。家里的女眷、孩子、还有我们这些人,流放宁古塔为奴。”
周围几人看着鲁寿山双眼通红,满脸的泪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邓飞犹豫着问道:“那......徐家老太爷和徐老爷不是都去世了么,应该没事儿吧?”
“掘坟……凌迟碎尸……枭首示众!”
鲁寿山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说出了这十个字。他此刻双眼变得血红,手中的白瓷茶杯“啪”的一声爆响,竟然被他攥碎了。一道鲜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流在了垫子上。
“大刘!快去车里把药箱拿来!”赵新一看,赶紧对刘胜喊道。
鲁寿山悲愤之际,竟似忘了手上的疼痛,抬起受伤的左手就要擦眼泪。一旁的王远方连忙压住了鲁寿山的胳膊,急声道:“别动!”
刘胜很快就拿来了药箱,他刚拿出碘酒,就听赵新说道:“先拿镊子给我,伤口里还有瓷片呢。”
赵新接过镊子,拍了拍鲁寿山的肩膀,轻声说道:“鲁大哥,你松开手,我得帮你把碎瓷片择出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他将伤口中的碎瓷片逐一取出,这才用药棉沾着碘酒擦洗伤口,最后洒上了白药,又给包扎好。
刘胜和王远方扶着鲁寿山躺下,给他盖上了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