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各族繁衍千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风俗传统,但有一样东西天南地北所有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土人都融进了血里、刻进了骨子里——那就是好面子,纵然是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块肥肉的庄稼汉都要在年节的时候砸锅卖铁置办一身新衣,祖宗传下来的的说法是为新年讨个好彩头,可穿着新衣的人心里都清楚,走家串户时邻居家流露出来的艳羡与嫉妒才是这风俗经久不衰的根本。
可衣服换多了,那新鲜劲便也就过去了,谁家攒个一年两年的掏不出一身新衣的钱?衣、食、住、行,这方方面面都能让左邻右里的眼圈发红,那才是真正的面子。
一房传三代,这‘住’便是人生里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大面子。
山门便是‘住’的脸面,山门有大有小,这脸面的布置自然也是一样,正如金銮殿是皇家的脸面,所以殿外通往内城的三十里御道全由兖州官窑出品的青釉琉璃铺就,容得下十六马并行的道路两旁,一年四季都挂着长明的气死风灯。而漓阴城的徐府大门口杵着的两座震天狮子吼虽然看似简单粗陋,可每只光底座就重四百斤,千里迢迢从青州深山里运来,又重金请福州名师雕刻得威风凛凛、栩栩如生,仅是这两座石雕的价值便抵得上詹州府小半年的税负。
凡夫俗子的世界说穿了不过是名利二字,所以这山门的布置都扎根在这两字之上,而仙山道门却不同,宗派大小不看你门下弟子穿的是否绫罗绸缎,住的是否玉殿金瓯,看的只是一句话——仙术高低。”
这是《白玉京》里血刀岭知引客的一段原话,那位说书人许是为了让王家岭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有个考较,便把詹州徐府门前的石狮子说了进去,当时一众的乡里乡亲都眼巴巴地幻想着十六匹马并行的皇道得有多少个宽法,那出自什么什么窑的琉璃得值多少只四百斤的狮子吼。
石伢子对那些金银几何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说书人口中的仙术高低更合他的脾胃,可那说书人又不曾习过什么仙法,东拉西扯地讲了一堆,无非是几道隐藏的机关陷阱,上天入地的几柄飞剑罢了,可光是这些已经让心思单纯的石伢子神往不已。
如今却是不同了,熬过了入门试炼,他石伢子好歹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门,福临心智,这一刻抬头仰望,他才总算是对“山门”这个词有了具体的印象。
上都宫屹立南疆千年,千年时光里历代先贤在三湾六峡里凭空布下了三十六道山门阵法,天地有阴阳、阴阳分两仪,这三十六道阵法便随着日月更迭变化无穷,按着每日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炷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每一刹那在这三湾六峡近两千里的山川之间便有一道生门开启,每一个上都宫子弟下山都得由峰主亲口传授一套出入山门的法决方可,宗派的山门可不单单是脸面更是一把锁,如今一个天道门的大长老带着一个不出名的弟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上都宫的宗门?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上都宫这几十年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十大宗门的名声可就又要被生生踩上一脚了。
浓眉大汉的一句大吼响彻天地,偌大的上都宫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的应对之法,黄四方才收声,只见两人目光所及的地方,那覆盖着千万座山峰的雨云陡然一滞,紧接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直插入云层正中,外围的雨云便如雪崩般四散坍塌。
不可思议的表情僵在石伢子的脸上,汹涌奔散的雨云仿佛连最后一丝光芒都要遮蔽,让他连吸上一口气的胆子都没有了,突然间那越发低沉的雨云却是动了起来,似乎是巨手敲碎了厚达千丈的云层犹不满足,再顺势一捣,剥落的黑云被气机牵引竟是顺着一个方向旋转了起来,旋转腾挪间不一会儿一只无比硕大的黑色漏斗便高悬天际。
若是目力出色还能遥望到漏斗的中心不时有一道道夺目的银光闪过,而随着银光消逝,阵阵闷沉的雷鸣声便仿若远古凶兽的嘶鸣震人心魄,群山间原本平和静谧的灵气分布在这只巨手出现的一刻便好似闻到了鲜血气的野兽突然狰狞了起来,不知不觉间这本就不小的雨势便大了十倍不止。许是见了这天地为之色变的骇人景象有些怕了,在大风大雨中静止不动了半天的莲叶边缘竟然也朝着半空的漏斗下沉了大半
“好一个巨擎托日、天龙吸水。”大汉撑着莲叶的左手用力一拧,原本尽显颓势的莲叶复又精神了起来,暗沉的叶面一时间苍翠欲滴,只是大汗的脸色却不像初时那般轻松,望着半空中高近千丈仿佛龙吸水般的巨大漏斗不由地眉头微皱。
他身前的妩媚少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头上的漏斗便不再关心,重又低下头去寻觅石伢子的身影,仿佛那夺天地气魄的天龙大阵不过是一副浓烈至极的泼墨山水,让他提不起一丝的兴趣,反倒是身下峡谷的小小画舫让他更为关注。
画舫在黄四大吼的同时便一改之前的慢慢吞吞,如同一尾露出乌黑脊背的江鱼,在陡然加剧的雨线溅起的数不清的浪花中飞快地斗折蛇行起来,石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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