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渭水河堤冲刷得千疮百孔时,江北枝正立在城楼上用千里镜眺望溃堤口。银栗蹲在她肩头啃着糯米团子,尾巴尖沾着的豆沙在玄色披风上晕开点点朱红。
工部报来的杉木桩子,全成了引蚁的糖杆。祁玦的素问扇尖挑起半截朽木,陛下这出引蛇出洞,把百姓的口粮洞都掏空了。
萧宴的剑鞘突然压住扇骨:谷主往堤上撒的驱虫粉,莫不是掺了招蛇的雄黄?玄甲卫的令旗在他掌心碎成布条,昨夜巡堤的将士,可都瞧见药王谷的蓝蝶往决口处飞。
江北枝的鎏金护甲叩在城墙箭垛上,震落几粒碎石:二位若是闲得慌,不如去河滩比比谁捞的沙袋多?她忽地指向下游某处漩涡,看那浮尸的官服纹样,倒像是户部上月失踪的主事。
银栗化作白影窜下城楼,叼回的鱼符让祁玦眉尾朱砂微动:巧得很,这鱼符该在兵部武库的第三十六号柜。他指尖银针挑开鱼符夹层,半张舆图飘落——标注的暗道直通关中粮仓。
林尚书生前最爱吃黄河鲤鱼。萧宴的剑气扫过舆图,墨迹遇水显出血色纹路,这鱼符泡胀了三日比活鱼腥气更重。
江北枝突然拽过两人手腕,三枚鱼符在城墙青砖上拼出完整星图:坎位兑宫,粮仓在西南!她话音未落,对岸山崖轰然塌落,成袋霉米混着官银滚入洪流,银栗的悲鸣惊起满河鸥鹭。
工部侍郎连滚带爬冲上城楼:陛下!渭水改道冲开了前朝皇陵...
冲得好!江北枝的护甲掐断他后半句话,正愁没银子赈灾,倒叫列祖列宗给儿孙送嫁妆来了。她甩袖指向河滩上裸露的青铜棺椁,祁卿不妨瞧瞧,这棺中可有能入药的宝贝?
祁玦的冰蚕丝缠住棺盖螭纹:陛下说笑,哪家祖宗会拿傀儡蛊当陪葬?素问扇振开棺中紫雾,三百支淬毒箭簇正对应当年征北阵亡将士名册。
萧宴的剑穗突然缠住工部侍郎咽喉:张大人可识得这箭尾的玄甲卫暗记?玄铁冷光映着箭簇上微不可察的狼头纹,三年前兵部报损的十万箭矢,比北狄人还会认祖归宗。
暴雨骤歇时分,江北枝立在遍地狼藉的河滩。银栗窜上某具青铜棺,异瞳映出棺底暗刻的星纹——与祁玦扇面经络图分毫不差。她突然抬脚踹翻棺椁,霉米堆里滚出半块玉珏:谷主可认得这药王谷禁地钥匙?
祁玦的银针在玉珏孔洞处顿了顿:陛下昨夜派银栗刨了臣的卧房?
是它自己爱埋骨头。江北枝拎起雪貂后颈,说说,这钥匙怎会出现在三百年前的棺椁里?
对岸山崖忽然传来战鼓声,北狄狼旗刺破晨雾。萧宴的剑气劈开飞来冷箭:谷主不如留着解释给阎王听!他玄色蟒袍卷着江北枝滚向礁石,原先站立处已钉满药王谷特制的子午针。
银栗突然窜入乱军,叼回的令旗上赫然绣着祁氏图腾。江北枝就着血水展开旗角密信:原来谷主与北狄大祭司是旧相识。她指尖朱砂在长生术三字上重重一抹,用朕的血炼丹?祁卿这算盘打得比渭水涛声还响。
祁玦的蓝蝶焚毁令旗,灰烬在空中凝成卦象:陛下猜猜,萧宴的玄甲卫此刻在何处?
在刨你家祖坟!萧宴的剑鞘扫落三名死士,谷主养在皇陵的蛊虫,倒是肥硕得很。
江北枝突然拽过两人跃上浮木,鎏金护甲劈开暗流中的铁索。整段河滩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成排的青铜炮管——炮身星纹与她手中磁石共鸣,惊得银栗炸开满身绒毛。
永昌年的祥瑞,倒比工部新铸的火器威风。她将磁石嵌入炮座,祁卿点火,萧宴瞄准,朕要送北狄狼主份大礼!
炮鸣震落山崖积雪时,江北枝望见祁玦袖中滑落的瓷瓶。萧宴的剑尖挑起瓷瓶:七日断肠散?谷主连弑君都这般讲究时辰。
是解毒丸。祁玦的素问扇扫过她腕间蛊纹,陛下若再沾渭水,怕等不到明日早朝。
银栗突然窜回城楼,异瞳映着溃堤处新筑的沙坝——糯米混着铁砂的截流法,正是江北枝那日随手涂鸦的治水策。对岸北狄大营的火光中,隐约可见玄甲卫的蟠龙旗插上敌楼。
陛下这局棋,祁玦的冰蚕丝缠住她滴血的手指,要的不是渭水平稳,而是六部换血吧?
萧宴的剑气削落她半截袖袍:何止六部?谷主没见潼关守将都换了三茬?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具青铜棺椁顺流而下。江北枝立在残破的星图碑前,望着碑文上新添的剑痕:这双星乱的谶语比钦天监的折子还耐看。
银栗的爪子突然拍向某处凹槽,三百年前的机关匣弹开,露出里面与江北枝容貌相同的女子画像——朱砂题跋的日期,竟是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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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