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书义祖父的胶靴踩进烂泥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动。
防护服左肩的补丁又裂开了,酸雨渗进来灼得皮肤发痒。
他攥紧手里锈迹斑斑的金属探测器,显示屏上跳动的绿点让他喉头发紧——这玩意儿自从三年前捡到半块CPU后就再没响过。
“老商头!“二十米开外的断墙后探出个油光锃亮的脑门,是拾荒队的王瘸子,“你他妈还磨蹭啥?酸雨浓度要破表了!“
商明德没搭理他,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他跪下来扒拉腐殖质,指甲缝里立刻嵌满发黑的泥浆。
扒到第三把时,指节撞上个冰凉物件。
那是块巴掌大的青石板,表面爬满藤壶状的寄生菌,刮开后露出几道歪扭的刻痕。
“癸卯...祭...斧...“他哆嗦着摸出放大镜,镜片上的划痕把甲骨文割得支离破碎。
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石板上,才发现防护面罩里全是自己呼出的白雾。
王瘸子的骂声混着雨点砸过来:“操你大爷!
辐射值报警了!“远处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那是每周四准时来收尸的政府军。
商明德把石板塞进怀里时,摸到昨天省下的半块能量棒。锡纸包装被体温焐得发软,黏糊糊地粘在防护服内衬上。
他猫腰钻进废弃地铁站时,头顶的混凝土簌簌掉渣,一只变异蟑螂从通风管跌落,六条腿还在空中乱蹬。
“见者有份啊。“王瘸子堵在逃生通道口,义眼闪着红光。
他手里的自制霰弹枪管还沾着上周火并时的脑浆。
商明德知道怀里的东西捂不住。他慢慢掏出石板,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女儿送的陶瓷匕首,刀柄上刻着“书义百日留念“。
“就这破石头?“王瘸子用枪管挑起石板,寄生菌的黏液拉出长长的丝,“你他妈在垃圾场刨了三天...“话没说完,石板上的刻痕突然泛起青光,枪管像是戳进岩浆般开始发红。
两人同时松手。石板落地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王瘸子的义眼啪地炸成火花。
商明德趁机滚进通风井,肋骨撞在生锈的梯子上,嘴里泛起血腥味。
等他爬出地面时,酸雨把天空染成了腌菜缸的颜色。
远处收尸车的探照灯扫过废墟,照亮防空洞口蜷缩的躯体——是个穿连体防护服的年轻人,面罩里结着冰花,怀里紧紧搂着台老式收音机。
商明德掰开死人手指时,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台风'女娲'将于今夜登陆...请市民关紧防护罩...“静电噪音中夹杂着诡异的吟唱,像是无数人在齐声诵念“盘古“。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石板。雨水冲刷过的刻痕清晰起来,那根本不是甲骨文——斧头状的符号在蠕动,仿佛要劈开石面。
当他用袖口擦拭时,远处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云层裂开巨大的豁口。
装甲车的警报声霎时变成惨叫。商明德躲进混凝土管道的瞬间,看见收尸车被金光切成两半。
切口处的金属熔成赤红液体,滴在积水上腾起紫色烟雾。有个东西从金光中走出,每步落下都震得地面积水跳起半尺高。
他死死咬住能量棒的包装纸,甜腻的人工香精混着血腥味在口腔炸开。
直到那尊山岳般的巨影消失在废墟尽头,怀里的石板突然发烫,烫穿了五层防护材料。
当夜,商明德蜷缩在第七庇护所的公共浴室。隔壁铺位的流浪汉在磨刀,火星溅到潮湿的防潮垫上,滋啦滋啦响。
他把石板藏在便溺桶后面,用女儿的照片盖着——照片边缘卷曲发黄,穿着学士服的姑娘在量子对撞机前微笑。
凌晨三点,警报器集体爆鸣。商明德跟着人群涌向地下掩体时,听见头顶传来连绵不断的闷响。
那不是核爆,倒像是巨斧劈开苍穹的声响。有个抱孩子的妇女突然尖叫,她怀里的婴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
商明德摸向胸口,石板隔着衣料突突跳动。
掩体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炸裂,在黑暗降临前的瞬间,他看见所有人影都被投在墙上,扭曲成持斧巨人的形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