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无影灯在视网膜上烙下青紫色的残影。
林颜猛然睁开眼，潮湿的粉笔灰呛进鼻腔。黑板槽里积着未干的水渍，值日生正在抄写今日课表，粉笔划过墨绿板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林颜同学？戴着金丝眼镜的教导主任敲了敲他的课桌，转学生要做自我介绍。
他这才发现全班都在盯着自己。三月寒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后颈的医用胶布被冷汗浸得发皱。掌心传来异样的触感，低头看见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脑震荡后遗症，记忆功能受损。
窗外忽然飘过一抹樱色。
这个季节不该有樱花。林颜转头望去，整面玻璃窗却映出诡异的画面：穿着病号服的自己躺在ICU病房，各种导管像蛛网缠绕在苍白的手臂。他下意识抬手去碰，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倒影瞬间恢复正常。
我叫林兮妍。清泠的声音在教室后方响起。
少女抱着课本站在逆光里，发梢沾着细碎的樱花瓣。林颜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记忆深处有相似的剪影晃动——十六岁生日那天，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踮脚把樱花别在他耳后，消毒水味道的拥抱，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
林同学？教导主任的指甲掐进他肩膀，不要盯着新同学发呆。
疼痛让眼前的画面泛起波纹。林颜突然注意到异常：教导主任的镜片没有反光，粉笔灰悬浮在空中像被定格的雪，值日生正在擦去的课表上分明写着2012年3月5日。
樱花香气突然浓烈起来。林兮妍从他身边经过时，一枚银杏叶书签从课本里滑落。林颜弯腰去捡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般的声响——少女的白色棉袜上渗出暗红血迹，在脚踝处蜿蜒成樱花枝桠的形状。
你的腿...他攥住书签抬头，却对上林兮妍惊慌的眼睛。那枚银杏叶背面用钢笔写着小字：江城第二医院神经外科7床。
下课铃在此时炸响。林兮妍夺回书签冲出教室，发梢的樱花纷纷扬扬落在走廊。林颜追到楼梯拐角时，突然被穿堂风掀起的试卷糊住视线。等他把纸张扯下来，空荡荡的走廊只剩樱花在水泥地上拖出血色痕迹。
医务室弥漫着过期的碘伏味道。
林颜按着抽痛的额角，看见林兮妍蜷缩在诊疗床上。校医正在给她注射某种淡蓝色药剂，针管推到底时，少女脚踝的血迹竟开始逆流回伤口。
这是新型凝血剂。校医突然转头微笑，口罩边缘的缝合线像蜈蚣脚般蠕动，林同学也需要检查吗？
诊疗床上的林兮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苍白的指尖搭在渗血的纱布上，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学长想知道真相的话，明天放学后
警报声突兀地响起。校医的白大褂突然渗出大片血渍，林颜踉跄后退撞翻器械盘，镊子与剪刀坠地时发出金属蜂鸣。再抬头时，医务室只剩下翻飞的白色窗帘，夕阳把樱花影子投成满地血点。
暮色中的公交站牌锈迹斑驳。
林颜盯着站名发呆。江城二中四个字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记忆里这里本该是地铁施工围挡。71路公交车进站时，车窗反射的画面让他浑身发冷——车厢里挤满穿着病号服的自己，每个林颜的太阳穴都连着电极片。
要上来吗？司机咧开嘴，牙齿间渗出蓝色药液。
林颜后退时撞到什么人。林兮妍抱着书包站在身后，发梢的樱花已经枯萎成褐色。别坐末班车。她轻声说，呼吸间有铁锈味，这个世界正在吃掉你。
路灯忽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林兮妍的声音贴着耳畔：明天带你去图书馆顶楼，那里藏着...
刺眼的车灯撕开夜幕。林颜被巨大的推力掀翻在柏油路上，急刹车的摩擦声震碎耳膜。他看见林兮妍像断线木偶般飞出去，白色校服在车灯里绽开血花。
醒醒！林颜！
有人在拍打他的脸。林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走廊。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手电筒照他瞳孔：脑震荡患者怎么擅自拔了输液管？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2022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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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