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觉得不好么?我倒是觉得,公主府自己有稳定营生,就不会过于盘剥百姓。”
周叙有自己的看法。
周克平却摇摇头:
“话不是这么说的。酿酒,用什么酿?用粮食啊。我们城阳县,甚至整个泰州,田产都不丰,若是公主府要以酿酒为业,那必然是要大量耗费粮食的,这可不好。”
“可殿下每年收到的赋税中,本来就有大量粮食,根本也吃用不了那么多,卖粮食和卖酒,卖酒还挣得更多些呢。”
一旁旁听父兄争论的周叡也点头,反正都是那些粮食,换个形态就能卖高价,这不好么?
周乐平叹气,心说城阳公主大概也是类似的想法,她粮食多,吃不了就要往外卖,而粮价又不高,还不如卖酒。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呢?
公主府大量卖出粮食,城阳县的粮价就能维持在一个较低的价格,让更多百姓吃得起饱饭。
而公主府不卖粮,甚至还要买粮,粮价就会上涨。
风调雨顺的年段还好,一旦碰到天灾,城阳县缺粮,必然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因此,哪怕讨人嫌,周克平也决定去找裴芃聊一聊。
哪怕换个营生呢?他愿意在其他地方上进行一定的让步。
周克平既然决定要去,就不会退缩了。
且这事的确是挺急的,等裴芃那边把摊子铺开了,他再劝说,那就真的结仇了。
“影响粮价?”
裴芃惊讶,倒不是为了周克平来阻止她,而是为他能看到这一点,且并不畏惧权势地来找她。
周克平斟酌了一下,谨慎地把对儿子说的那些话又对裴芃说了一遍,只不过措辞上恭敬了很多。
裴芃目露欣赏。
她见过很多人夸夸其谈地议论朝政,也见过很多人对当权者失望,只一味推崇古之仁政,张口“爱民如子”闭口“民能载舟”。
裴芃年轻的时候曾欣赏过这些人,一度为他们安排过官职,希望他们能真正把自己的政治抱负躬耕于田野之间、朝堂之上。
但,只有极少极少的人能做到。
更多人把这当做一种侮辱。
他们不在乎阿堵物,不在乎田怎么耕、民怎么教化,更在乎是否能在朝堂上与诸公坐而论道。
浑然不知,这道,也是要走出来的。
周克平终于说完了那一番话。
他目视裴芃,见她并无不悦,甚至隐有笑意,他就知道,或许这件事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难以抑制地起身行礼:
“殿下,臣知道此事是强人所难,但还请殿下”
裴芃连忙起身,双手将周克平扶了起来,阻止了他后续的恳求。
又引他去看后面挂着的舆图,这画的是整个泰州。
按理来讲,这样的舆图,非皇帝与当地长官不可得。
但先帝在最后一次给裴芃加封食邑的时候,给了她这副舆图。
所以,从那个时候,她就做好了来泰州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克平在泰州做了这么些年县令,也从未看过完整的舆图。
不过此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反而疑惑于裴芃为什么带他看这个。
裴芃用手轻轻描绘上面的线条。
这里是城阳县,往东是尚县、康义县,往南是崇德县、庆丰县,往西则是宁和县、任县和周乡县。
这是她所有的食邑。
她扭头对周克平说:
“我在京中的时候,每年灾情不断、田产不丰的时候,朝廷诸公总会商讨限制酿酒之事,那时我只是一介公主,听从朝廷安排便是。
如今我来了泰州,有八个县是我的食邑,我受百姓奉养,自然也要还百姓以安居乐业才是。
之所以想多寻个产业,就是因为我有太多想做的事,而这些事,并不能全部依赖于赋税。
因此,我并不会为了一时的利益去抬高城阳县甚至是其他地方的粮价,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周克平听懂了,却仍有疑惑:
“殿下是准备从外地买粮?”
裴芃一笑,心说这周县令对经营一道怕是不太擅长,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话了。
她指了舆图上标志着山脉的几处,解释道:
“泰州多山,却并没有得到太多利用,更多是作为荒山,供猎户打些猎物,或是供药农采些草药。
而事实上,山上不易种田,却适合种果树。因此,我准备让人尝试酿造的,是果酒。”
周克平恍然大悟,安心了一些,又和裴芃聊了几句,便决定告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