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药圃的竹篱时，林七夜正蹲在田垄间数蚂蚁。七岁孩童的身子骨终究熬不住困意，他打了个哈欠，任由露水沾湿裤脚。前世的记忆像隔了层纱，唯有掌心残留的灼痛提醒着那个雨夜的真实。
七夜哥哥！
苏晴挎着竹篮蹦跳而来，发梢还沾着晨雾。她神秘兮兮地掀开篮布，露出几块焦黑的糕点：我娘新试的茯苓饼，爹爹说像炮制过头的止血散
林七夜憋着笑掰开一块，熟悉的苦味在舌尖漫开。前世苏婶直到迁居北境前都没能攻克这道点心，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要受这折磨。
好吃！他鼓着腮帮竖起拇指，比王婶的肉包还香！
少女狐疑地咬了口，小脸顿时皱成包子：呸呸！你又骗我！追打笑闹间，竹篮打翻在地，几株淡蓝药草滚落出来。
林七夜瞳孔微缩。那是尚未成熟的寒髓草，叶片边缘泛着不明显的金纹。前世直到二十岁他才在幽冥殿药库见过此物，眼下却出现在林家后山。
昨儿在溪边采的。苏晴拾起草药，三长老说这叫蓝铃草，能治风寒。
少年掩住眼底波澜。看来九霄云盟尚未察觉寒髓草的价值，这或许是扭转未来的契机。他装作好奇拨弄叶片：多采些种在药圃可好？
胡闹！
严厉的呵斥吓得苏晴一颤。三长老不知何时立在圃外，手中铁胆转得咔咔作响：蓝铃草性烈，岂是孩童能碰的？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林七夜，今日的《百草经》可背熟了？
卷五记蓝铃草生于阴湿处，叶缘带锯齿...林七夜流畅背诵，故意漏掉关键药性。果然见三长老眉头舒展，扔来袋蜜饯作赏。
待脚步声远去，苏晴冲那人背影扮鬼脸：老古板早晚被铁胆砸脚！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夜我瞧见他往祖祠后山去...
林七夜捻着蜜饯的手一顿。祖祠后山藏着林家禁地，前世灭门夜幽冥卫就是从那里突入。他正欲细问，演武场突然传来集合的钟声。
族学开课首日，二十余名林家子弟聚在祠堂前。教习先生捧着青铜药鼎，鼎中青烟化作君臣佐使四字。
今日教你们辨五味。先生捻起片黄连，谁愿...
先生！锦衣少年林昊突然举手，听说七夜弟弟能背整本《百草经》，何不让他示范？
几个旁支子弟窃笑起来。林七夜暗叹，这位堂兄前世就爱争强好胜，后来成了三长老的狗腿子。他装作怯懦低头：我只识得几味...
无妨。先生将药碾推到他面前，把甘草挑出来。
林七夜慢吞吞扒拉着药材，故意让指甲沾上乌头粉。待指尖开始发麻，才哎呀一声摔了药碾：手好疼！
堂兄的笑声戛然而止。先生急忙扣住他手腕把脉，脸色骤变：谁在药里混了乌头？
人群哗然。林七夜缩在苏晴身后，瞥见三长老匆匆赶来的身影。这场闹剧虽拙劣，但足够让某些人放松警惕——七岁稚童，能有什么威胁？
当夜，林七夜被罚抄《药性歌赋》。烛火摇曳中，他运笔如飞，字迹却歪扭如虫爬。忽有石子叩响窗棂，苏晴猫儿似的翻进来，怀里揣着油纸包。
给你带的葱油饼！她摊开掌心，露出块带牙印的糖糕，我替你抄两页？
林七夜笑着摇头，目光扫过她颈间红绳。前世直到最后他才知道，那枚藏在衣襟里的玉坠刻着北境王族的徽记。
二更梆响时，后山传来异动。林七夜借口如厕溜出厢房，借着月色摸到祖祠墙根。草丛中散落着新鲜药渣，他捻起些许嗅闻——是化功散的味道。
谁在那！
厉喝声惊起夜鸦。林七夜慌忙钻入狗洞，却撞进个温暖怀抱。二叔林震南提着酒壶，似笑非笑：小崽子也来偷酒喝？
我...我找走丢的蛐蛐...林七夜绞着衣角装哭。
罢了，送你个玩意儿。林震南抛来枚骨哨，往后夜里少乱跑，最近后山有狼。
回房路上，林七夜摩挲着骨哨上的铭文。这是用雪纹貂指骨制成的，吹响能驱毒虫——正是前世二叔陨落前塞给他的遗物。
晨露再降时，林七夜蹲在药圃播撒蓝铃草籽。他知道这些种子会在三年后长出真正的寒髓草，更知道那时苏晴一家早已迁离。但此刻，他只想守护这份青梅竹马的晨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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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