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子,一条亵裤、和一双烂得不能再烂的阑珊敝履,更无它物。
不过还好,现在是四月,芳菲未尽,官道旁的草里,将就窝一晚上,还不至于很冷。
也幸亏是四月,不是秋冬天气,没霜没雪,不用担心诡笑着冻死。
按照圣朝法律,我就是那无德无义的“逃户”——既不感念国家的恩德,也不履行朝廷的义务,四处流亡,逃避兵役和徭役。
无所谓,随他们怎么说,我本来就是个逃兵,是懦夫,他们说得也对。
我现在只是路边的一个蓬头垢面、鬼一样的乞丐,头发往前捋能遮住整张脸,往后捋顺能盖住整个后腰。胡子拉碴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我的年龄。
我每天醒来要面对的第一件事,也是一天之中唯一要发愁的一件事,那就是用什么东西来填饱我的肚子。
即便饿到脱相,即便因为全身浮肿到已然迈不开步子,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一旦停下来,要么是找到了能进嘴的食物,要么是我已经活活饿死。
落魄到如此地步,我也仍然保持着穷鬼的尊严,我不偷不抢不乞讨,只在路边寻找任何能够进嘴的东西,用来填饱肚子。
因长时间的饥饿,我已不能做出长时间且复杂的思考,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脚步虚浮,走路比牛都慢,也没法儿进行长途跋涉,腰弯的头也低到了肚脐眼儿上。为的就是,让他们尽早发现我。
“那小郎子?”
身后有人叫住我,但我没有回头。
“小乞丐!”
那声音加重了口气,似乎是在呵斥。
我仍没有回头,但站在原地等他。
“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人超过我,挡在我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逆着光站在我的面前,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眯着眼看个大概,是一个虬髯大汉。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我的一个替身,公师伏摩,已经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公师伏摩,他愣住了:“你、你!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我就是我!公师伏摩!”
那人:“不!我亲眼见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他!不是你!可你们两个的声音却……你们两个……完全不一样!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太阳陷入黑暗,人头掉落尘埃。
“你杀人灭口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
是我的另一个替身,赢镇命,我的两个替身,同时出现,并且见面了。
“那是!跟你们学得好啊!”公师伏摩反唇相讥:“你们这些人,杀人灭口、卸磨杀驴的本事不一直都很拿手吗?”
关南州,高县。
老乔乔本礽是本县县尉,当年就是因为和本县的县尊安老翁“有关系,”再加上这又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县,日常没什么事,他才求安使君,花钱谋得了这个县尉的差使。
安县尊年近七旬,五十岁中科举,五十五岁当县尉,六十多岁才靠疏通关系当上了补缺的县令。
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他居然一点不着急。
因为还有更着急的事情需要他去看顾。
县里南山送子岭姥姥庙的工期拖得太长了,他袖子里的钱是花花地往外掏啊。
山上庙里的庙祝派人来县衙送信说,都拖了两个半月工钱了,以前找人家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是半个月就发一次工钱,现在看看,这都几个半个月了?人家送料的伙计和负责搬石料的小工都不乐意了!人家干得是力气活,全凭工钱给你卖力气,你扣扣搜搜、拖拖拉拉的不花钱,人家能愿意吗?
庙里干活的小工说了,吃得差干活累都是小事,再不发工钱别想让我多迈一步!
我们的安使君安县令安崇义公直接气得拍案而起,灰白的胡子伴随着嘴唇的抖动上下翻飞。
他指着传信的小厮:“是我……真是那庙里干活的小工催你的?这话真是他们说的?他们有这胆子?还不是你家主人撺掇的!我有多少钱不都是给了你们家主人?我搭进去多少钱不都是揣进了他的袖子里?”
安县令嘴里的“你家主人”是指县里的富户乔寿仙。
这位和县里的县尉乔本礽也算是本家了。
乔寿仙是本县有名的大商人,大庄园主,但也是出了名的精于算计,吝啬抠门。
不过我们这位安县令的抠搜倒也和老乔不相上下。
这小厮被当面翻旧账,却也还硬气,他挺了挺胸:“哎!你跟我叫没用!我家主人说了!工钱要不到,我也就别回去了!你要不杀了我!要不就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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