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遗容
殡仪馆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林夏握着碳笔的手突然顿住，冰柜渗出的冷气中，她看见躺在停尸台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那对暗金色的瞳孔正倒映着自己颤抖的身影。
“第81个了......”
她下意识摸向胸口的翡翠吊坠，那是上周从一具女尸身上摘下的。
自从殡仪馆开始接收那些额生二维码的尸体，她的素描本就再也画不出正常五官。
男人的手指突然扣住不锈钢台面，金属扭曲的尖啸声刺破寂静——
林夏脸色微变，看着那具‘尸体’，忍不住害怕踉跄后退，碳笔在速写本上拉出凌乱痕迹——
纸上的男人面颊裂开青铜纹路，竟与三天前在网吧猝死的青年一模一样。
“苏......晚......”
男人的喉结滚动出混着电子杂音的古老音节。
林夏的吊坠突然发烫，翡翠表面浮现出甲骨文蚕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当她在想尖叫时，却发现声带里涌出陌生的语调：“阿施，你迟了二十三年。”
冰柜门轰然炸开，十二具尸体直立而起。
他们的二维码额纹射出激光，在墙壁上拼出常羊山地形图，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病毒般入侵：
她看见自己穿着唐朝襦裙在蚕室纺纱，看见指甲染着丹蔻抚摸青铜獠牙，最后定格在实验室里无数个自己浸泡在营养液中的画面。
那个男人——
江施醒来，獠牙刺入最近尸体的颈动脉，暗金血液却从自己眼眶渗出。“这具身体......”他低头看着西装下蠕动的青铜蚕虫，“撑不过子时了。”
林夏的素描本突然自燃，灰烬中升起全息投影，穿明光铠的士兵在赛博都市上空列阵，手中陌刀流淌着数据流。
“他们来了。”她不受控地吐出这句话，手指已在地面画出完整的河图洛书。
滴滴滴！
殡仪馆外传来警笛声，混着某种节肢动物爬行的窸窣。
江施扯开衬衫，来到她身前，心口处的《连山易》卦象正在渗血：“画我的遗容。”
他将碳笔塞进林夏掌心，“用你母亲教的手法。”
玻璃幕墙轰然破碎。
首只青铜蚕虫的口器刺入停尸间时，林夏的笔尖触到江施眉心，相柳毒血顺着碳粉渗入纸面，八百巫祝的哭嚎在她耳畔炸响——
原来那些二维尸体，都是被下载了兵主神战魂的容器。
“别分心。”
“知…知道了…”
江施的骨翼撕碎第二只蚕虫，虫尸爆出的芯片嵌入墙壁。
林夏的笔触突然流畅，她画出江施被轩辕剑贯穿的瞬间，也画出自己跪在常羊山采集露水的童年。
当最后一笔画完江施颈间的翡翠吊坠时，整张素描化作流光注入他的伤口。
殡仪馆地底传来九黎战鼓声，八十一道青铜棺破土而出，发出可怕的声音。
林夏的吊坠突然勒紧脖颈，翡翠裂开处爬出西陵氏蚕种，当蚕丝缠住江施的獠牙时，她看见自己站在涿鹿战场的血雨中，手中握着的正是玄女被折断的玉圭。
“原来，你就是茧房。”江施的瞳孔倒映着两个重叠的身影——
穿职业套装的林夏与披帛飘扬的玄女。
他折断骨翼刺入地面，洛阳出土的九鼎虚影在水泥地下显现，鼎中沸腾的却是外卖骑手与程序员的脑电波。
玻璃幕墙外，古皇机械头颅悬浮在无人机群中，他的电子眼扫过林夏：“乖女儿，该重启系统了。”
刹那间，无数根数据线突然刺入她的脊椎，下载进度条在额间二维码上疯狂跳动。
吼！
江施的獠牙咬碎数据线，暗金血液与电子元件熔成青铜汁液。林夏的素描本自动翻到空白页时，他握住她的手画下最后一笔——
那是嫘祖教幼子辨认的蚕纹，也是破解二维码封印的密钥。
殡仪馆突然坍缩成蚕茧，将三人包裹其中。
林夏听见两个自己在对话：
“值得吗？”这是玄女在问。
“他还没尝过我煮的醒酒汤......”这是女皇在答。
现实中，江施正撕开她后颈的皮肤，从颈椎里抽出发光的青铜卷轴——那是写满当代人类记忆的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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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