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京啊,变了,变成了你喜欢的模样,对吗?”
老汉低头看着雪地,不知在写些什么。他每天都会赶早至此,趁着人静时分,留下自己的笔迹。老汉最喜欢千京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份敬重。而平日里,张阿三未曾见过老汉的这副模样,无赖、粗鲁的他怎会生出这般柔情?少年越发疑惑。
“臭小子,认得这雪?它是千京最珍贵的东西!”老汉舞着树枝,将那些雪花、白衣、素裹都指了个遍。
“天天看、年年看,触碰这些凉气都觉得厌烦。”阿三将手揣进布兜,勉强能抗住那股寒风。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怎舍得再多添几件衣裳御寒。
“知足吧。”
“哎对了,我昨日跟渔夫商量过,那些削去的鱼骨、头、尾巴什么的,咱们打上小串儿铜板,今天就能带走!”老汉揉搓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味刚入冬时炖的那锅鱼骨汤,香且略带腥气。
“好!”
少年引路,老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时辰入市,刚好躲过响市人的哨子,还能欣赏雪景,品味夜中的千京。
······
都说男子舞墨超然脱俗,下笔若游龙且藏剑袖里。如果是一名女子,亦可三尺墨出诗九百篇,不输此豪迈。张阿三就认识一位喜好诗画的小姐,偏偏就她有这种才气。
李画诗,名字听上去古怪些,但确实将文人的“文”字锁的牢靠。二小姐曾被老爷子关进天楚山的仙门,那一修便是五载。奈何她资质愚钝,就算仙山掌门来了都拿她没辙。这不,李画诗自然就成为第一个上过仙门却不通法术之人。所以不通法术待在仙山该做些什么?偶尔写诗作画、偶尔顶灯望月,闲暇时还要到园圃去种植花草,算得仙山情趣第一。而东王李至今都没弄清楚,如此温情的大家闺秀,为何会和那些街头恶霸一般?
雪落屋檐,却因为几处脚印而失了美感。张阿三像往常一样坐上屋顶,静静地等待,又忽然意识到那些惹眼的痕迹,连忙捧起雪绒盖过去,将它们掩埋。
雪下得慢了,阿三终于感受到心头的一丝暖意,越发温热。他有些着急,想着进去却又不敢行动,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喊几声。
“明日便是子冬,听我爷爷说千京人都要到雪王宫前祭礼,问候雪女大人。可......我又不信那些妖精鬼怪,嗯。那个......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对了,你以前经常说自己就是雪女下凡,那里你也一定喜欢,可以吗?”阿三喘着粗气,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许久无人回应,少年落至地面,这才发现二小姐不在桌前,像她这样缺席的日子很是常见。
“唉,行吧行吧。”阿三苦笑着,心中的失落也未曾遮掩。他扣上盖头,从后墙翻出李府。
张伯说,人最应该知足,那何为知足?就是不要向世界索取太多,还要学会释然。阿三心想,自己能结识二小姐这样的富贵人,已是上天的恩赐,又岂敢过多奢求。他轻抚手中那块冰心玉佩,终于让内心平静下来。
寻着街道,阿三再次想起了“子冬日”,便加紧步伐前往酒舍,为爷爷买上一壶清泉酒,可谁知下一步就撞上了面前的竹篓子。少年抬起头,被眼前的这位胡茬大叔吓一跳。
“你你你......你干嘛?”
“小娃娃,明明是你撞的我,怎么,还想问我的不是?”
阿三瞧见男人晦气,竟独自哀声抱怨起来,也许他是把行客当作丧客了。
“嘿嘿嘿,你我相遇既是有缘,瞧瞧吧,这篓子是何种颜色啊?”行客怪笑道,同时也暗自惊叹,像张阿三这样的妖怪胚子,只能说世间罕有。
“怕什么,你这小东西不够老子塞牙缝的。算喽,不说也罢,带我去找张长敬,我知道他还住在这里。”
“你瞅什么瞅,噢我想起来了,张小子爱喝清泉酒来是吧,喏喏,赶紧拿去!”行客将一大酒壶丢给少年,还不忘贴上一张黄纸。
“行了,走吧。”
阿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领着外人走进家门,若不是马厩中的那声啼鸣,只怕他一辈子也走不出自己的梦境了。
“烛马,茫茫风雪中唯一的行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