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蹲在樱花树下挖土时，铁铲突然撞到硬物。沾满泥浆的玻璃罐里塞着程野的速写本，封面被雨水泡得发胀。他抖落根须间的泥土，发现树根处还埋着个生锈的饼干盒，锁孔里插着半截木棉花簪。
“同学，这棵树不能动！“
园丁的呵斥惊飞枝头麻雀，江予抱着铁盒翻过围墙。老校舍的霉味裹着四月潮气扑面而来，他踹开美术室的门，程野最后那幅《春逝》还挂在黑板报上，颜料皲裂成蛛网状。
“咔嗒。“
木棉花簪拧开铁盒的瞬间，江予闻到刺鼻的樟脑味。盒底铺着林月棠的备课笔记，1997年3月的那页被血渍晕染。放大镜扫过潦草的字迹时，他突然发现页脚粘着根白发——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果然在这里。“
程野的声音惊得江予撞翻画架。少年从储物柜后转出来，左眼缠着纱布，校服领口露出锁骨下的新纹身：2024.3.8。他指尖转着把铜钥匙，链坠是个微型药瓶。
“他们在我视网膜植入了追踪器。“程野掀开纱布，瞳孔边缘有圈金属光泽，“前天刚挖出来。“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带荧光的血丝。
江予抓住他手腕：“去医院！“
“来不及了。“程野将钥匙按进江予掌心，“教务处顶楼的禁闭室，密码是你生日倒序。“他突然扯开衣领，心电监护仪的导线从锁骨下延伸出来，“记住，看到蓝色试剂瓶就摔碎它。“
深夜的教务处走廊回荡着脚步声，江予的校服后背被冷汗浸透。禁闭室铁门打开时，腐臭味混着药味涌出。成箱的档案袋堆到天花板，最上面那箱贴着江予父亲的照片。
“2009年10月15日，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泛黄的实验记录在手机光下颤抖，“...建议采用记忆消除方案。“江予突然发现自己的童年照出现在受试者名单中，监护人签字栏是程野父亲的名字。
“惊喜吗？“
教导主任的镜片在黑暗中反光，电击棍劈啪作响。江予抱着证据箱撞向窗户，玻璃碎裂的瞬间，他看见程野站在楼下梧桐树影里。少年举起右手比枪，左手按下遥控器。
爆炸声从顶楼传来，火光中纷飞的档案纸如同白蝶。江予在热浪中跌落灌木丛，怀里的档案袋散落一地。程野拽着他冲进防空洞，身后子弹击碎水泥地的声响越来越近。
“呼吸！“程野将哮喘喷雾塞进他嘴里，“往前二百米有出口。“
江予在浑浊的空气里数着自己的心跳，掌心被程野的冷汗浸湿。当他们爬出下水道时，东方已经泛白。程野瘫坐在芦苇丛里，撕开校服下摆——腰间的绷带渗着蓝血。
“这是最后的机会。“他抽出匕首划开皮肤，取出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把它插进学校广播中控台。“
毕业典礼当天，江予作为学生代表调试麦克风。当校长念到“光明未来“时，他袖口里的芯片滑入控制槽。礼堂穹顶突然降下投影幕布，1997年的手术录像在惊呼声中播放：
无影灯下，林月棠被绑在手术台上，眼角那颗朱砂痣沁出血珠。“你们不能...小野还在等我...“她的哭喊混着器械碰撞声，“那些孩子...“
江予在混乱中冲向广播室，程野预设的音频正在播放。制药公司的财务数据与受害者名单交替滚动，他忽然在名单里看到自己的学号。玻璃爆裂的脆响中，程野父亲的手杖穿透门板。
“把芯片交出来！“
江予翻身跃过控制台，程野的校牌从口袋滑落。金属背面磕碰出火花，引燃了散落的档案纸。浓烟腾起时，他听见程野在火场外吹口哨——是他们逃课时约定的暗号。
防空洞的积水漫到腰际，江予摸到程野冰凉的手。少年正在用匕首在墙面刻字，火星随着刀刃起落飞溅。「当年我妈在这里藏了解药配方」
“其实根本没有解药。“程野突然笑出声，嘴角溢出血沫，“她只是把毒药换成了葡萄糖。“他掀开左臂衣袖，密密麻麻的针孔拼成北斗七星，“这些才是真正的解药。“
江予在火光中看清墙上的刻痕——是林月棠的字迹，列着所有受害学生的名字。程野的名字旁画着只蝉，翅膀纹路与他锁骨下的纹身一模一样。
“该说再见了。“程野将木棉花簪别进江予衣领，“等十七年蝉叫响第八声...“
爆炸的气浪掀翻江予时，他最后看见的是程野的白球鞋消失在火光中。金属校牌在掌心烙下焦痕，背面新刻的日期还带着体温：2041.3.8。
樱花盛放的毕业季，江予在树根处埋下铁盒。蝉鸣骤起的刹那，有人在他耳后轻笑：
“这次你比我慢了三十七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