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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傻子 (1/3)

草原的冬季对人和畜生是同等的严苛,各种野兽因食物和居所等原因在大雪天躲进人类领地的情况屡见不鲜,由此产生的死伤也不在少数。

在术狼汗国尚未成立乃至于更早的时间里,赶在下雪前去屠夫那儿送上孝敬换取赐福曾是草原人安稳度过冬日必不可少的准备,直到草原萨满游历传教才有所改变。

按照他们的指引,平日为了避免牧场重叠而刻意散落而居的牧民,会在冬季到来前自觉聚集在一起,一来是为了共同应对冬季可能出现的兽患,二来在也方便他们互通有无,好度过这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段,这即是部族的起源,也是促使其壮大的助力之一。

到术狼汗国成立,各部族中筑城聚居者占了多数,再也不用担心冬日兽患,屠夫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有像乞颜部这样以畜牧为主布局松散的部落才会仍然保持这一传统。

较为有趣的是,尽管人们应对冬日的措施与以往有了不小的出入,但有些东西却是始终没能被历史磨灭。

像是这个时段的草原老人们嘴里大多都有这么个吓小孩故事:

冬日里,年轻的夫妇因为贪恋火炉的温暖,一直没有检查自家的畜圈,躲在其中的熊在吃光所有牲畜后趁着夜色钻进毡帐,它吃掉了男人留着女人取暖,睡梦中的女人却将黑熊当做披着皮草的丈夫并与之媾和。

待到女人清晨醒来已不见丈夫踪迹,夜晚熄灯后丈夫再次回归,自此夜夜都是如此,直到这个冬季结束男人彻底消失,不久女人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次年大雪同样覆盖,她诞下了一个浑身黑毛的熊孩。

熊孩长大后,每到冬天他便会在夜晚偷偷钻入疏于防备的牧民家,去糟蹋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这个故事版本众多,但大都逃不离这么个套路,虽只有心思单纯的小孩可能当真,冬日里定期检查畜圈却是很有必要。

“呀!什么鬼!”

拉穆抛下毡布跳起来跑开,掏出了刀对着砧板,摆了摆手示意屠塔。

屠塔不紧不慢地退了一步。

“怎么?”

“有东西,怕是熊!”

他刚等屠塔答复,竟没觉察到毡布上传来的力道,被那份牵动吓得不轻。

砧板下面的黑暗里,猎手正将毡布一点点往里拖。

牛角刀,刀身长八寸,宽一寸,开刃不多,但刃口被拉穆磨得锋利,银白铮亮,平时用来做餐刀,上面还沾着上一顿干掉的肉丝。

一路上拉穆都握着刀柄没拔出来,被屠塔吓到时没能拔出来,现在利刃出鞘,他心里莫明的舒坦与安稳。

从屠塔手里接过灯,拉穆持刀躬身前探,左腿屈膝立定,右腿蹬地紧绷,紧盯着砧板下的黑暗,眼神犀利,跃跃欲刺。

这是草原男儿都会的伏刺式,可速攻可速退,多由父亲教授,而他们的父辈则是从战场上习得,拉穆的父亲没上过战场,他小时候偶然看到乞颜良教乞颜延时偷学的,自己一直私底下练习,现在有模有样。

“把刀收起来,伤到人怎么办?”

屠塔饶有兴趣地见他突然凶狠地像个小豹子,同时不忘出声提醒。

“人?”

拉穆瞟了屠塔一眼,刀往后收了收,灯往前凑。

砧板下面不大的空间里,一双脏手正把毡布往身上捂,他蜷膝抱着直打哆嗦,身上破破烂烂,没一件正经的衣裳。

从那些破洞里,能看见贴胸膛上明显的肋骨轮廓还有青紫的瘀斑,头发长而凌乱。

拉穆拿灯照他,也不躲闪,脸上脏得看不出肤色,一双眼睛却澄澈如水,安静地盯着脚下,毡布外面,脚趾在那里不安分地动着。

“你怎么在这?”拉穆看清了他的脸,惊呼出声。

“你认识?”屠塔好奇。

“也不算认识,这个傻子不知道从哪来的,不会说话,衣不遮体,整天东游西荡,扰得人没心思做事,我们好不容易给逮住,硬套上了一身不要的旧衣裳。

他在我们那边待了大约有一年时间,平时和羊一起睡圈里,时不时有人把吃剩的东西给他,后来不知道谁说他是王朝的种,孩子们便经常拿东西砸他,被砸得一身伤也不还手,好久没看到,还以为是被野兽给吃了。”

“这孩子还没成年呢。”屠塔看了他一眼说。

“这你能知道?”你又知道了,他挑眉。

屠塔上手摸了摸,这傻子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蜷在地上一点点扯着毡布,活像只啃草叶的蜗牛。

“看骨相,也就十四十五的样子,正是男孩长身体的时候,这么瘦,以后怕不是找不着姑娘。”

在他眼中,这孩子太过于干净,象征生机的灵光在身体表面若有若无,轻薄得近乎透明,头顶也是一团朦胧,没有凝聚成象征寿命的火焰,难怪自己方才一直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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