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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竹林鸾动 (1/1)

泰始五年春贾府后院

竹帘筛进的春光里,贾南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十四岁的少女跪坐在青玉案前,看着父亲贾充最爱的青铜朱雀香炉吐出袅袅青烟。炉身錾刻的《商君书》残篇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她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玉珏相击的脆响。

“东海王驾到——“侍从的通报声未落,穿月白深衣的少年已撩开鲛绡帐。司马允腰间佩着的螭纹玉组轻轻摇晃,惊醒了案头沉睡的墨蝶。贾南风注意到他手中那卷《战国策》的绢绳颜色——靛青掺金线,正是三日前她遗落在琅琊王府的那卷。

“小娘子可知'郑伯克段于鄢'的深意?“司马允径自坐在她对面,指尖划过简牍上“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字迹。他袖口熏的是龙涎香,却混着竹林特有的清苦气息。

贾南风攥紧袖中的错金匕首——那是母亲昨日刚赏的及笄礼。“郑庄公忍了二十二年,“她故意将茶盏推过界石般的案几中线,“才等到共叔段自取灭亡。“茶汤在青玉案上洇出地图般的痕迹,恰似父亲书房悬挂的疆域图。

惊雷突然炸响,春雨裹着竹叶扑进轩窗。司马允起身关窗时,贾南风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月状疤痕,与父亲书简中“东海王六岁坠马“的记载严丝合缝。雨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进衣领,她突然想起昨夜读到的“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去竹林如何?“司马允晃了晃不知何时顺走的《战国策》,檐角铜铃恰在此时发出脆响。贾南风瞥见屏风缝隙间闪过玄色衣角——那是父亲豢养的暗卫特有的装束。

竹叶承着的雨水滴在简牍上,将“纵横“二字晕成墨色的蝶。贾南风蜷坐在青石板上,看着司马允用匕首在竹身刻下“秦“字。刀刃过处,翠竹渗出琥珀般的汁液,像极了母亲毒杀侍婢时用的鸩酒。

“你看这七国纷争多像当今朝局。“司马允突然将匕首插进“韩“字所在的位置,惊起数只寒鸦,“琅琊王叔父要的是兵权,汝南王伯父盯着中书省...“他的手指顺着竹节攀援而上,停在最高处的嫩芽,“而我想做斩断乱麻的利刃。“

贾南风嗅到他袖中飘出的血腥气——今晨才听闻东海王处决了封地闹事的流民。她故意将发间金步摇甩落在司马允膝头,拾起时指尖擦过他掌心老茧:“利刃最怕遇上绕指柔。“

惊雷劈开乌云,他们同时伸手去抢被风吹开的竹简。交叠的掌纹压在“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的字句上,雨滴在“济“字上溅出晶莹的花。

“若我非要做破风的舟呢?“司马允的呼吸拂动她鬓边碎发。贾南风突然看见竹丛后闪过杏黄衣角——太子司马衷最爱穿的蹙金绣云纹袍。

“小娘子可愿为这狐皮选个香囊?“司马允的眼角还凝着晨露,指尖却有意无意擦过她藏着毒粉的衣袖。贾南风嗅到他襟口飘出的龙涎香下,藏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昨夜父亲书房的密报说,东海王刚处决了琅琊王安插的细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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