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谢年少,大破贼!’史料称谢安从来好赌,甚至比温峤、桓温更烂赌。谢安当初到西郊去赌博,输掉了车子和驾车的牛,只好拄着手杖走回家。一路垂头丧气……”
未待多听,扶杖的斯文之士便已没精打采地走开,挤在人群里徐徐转望道:“我要回去了,这里不对路……”
“谁不想回家?”有乐伸扇一拍,随即揪他过来,卯头说道,“先别乱跑,以免在尼罗河三角洲失散,回头懒得四处找你。”
斯文之士缓缓捡拾坠落的冠帽,我见他探手多时,许久犹未触及,便用脚勾起来给他拿住,其却慢慢抬手,半天未碰。我忍不住直接给他戴回脑袋,蹙眉说道:“看其动作奇缓,让人等得难耐,按捺不下心头火起……”长利在旁悄谓:“他好像比幸侃还慢。”有乐啧然道:“他动作这样慢,赌博如何能赢,却学别人赌什么钱呀?”扶杖的斯文之士歪戴儒冠,缓缓转觑道:“谁晓得此是何处?那群市井粗人挤满街巷,犹未接触敌军便已死了一堆,这样还指望能赢?尽快跑路要紧,我不想挤在这里跟他们死作一地……”
其语速奇慢,一言未尽,巷子里哀声又起。远远望去,竟似血肉堆垒越来越高。信孝颤着茄子张望道:“他说得没错,却看不清楚前边如何死了一堆人?”
“因为愚蠢,”恒兴皱眉摇头嗟叹,“只顾往前推拥,堵在斜坡那里,没头没脑地一下撞到巷口横狙的三道细锐之索,先撂翻一两拨。随即牵动机括,两边利刃纷戳而出,突然扎倒了一堆……”
“恐怕不止那几排险恶机关,”长利攀援墙头探觑道,“先前我看到高处却似另有装置……”
忽飕一响,有物齐刷刷刮扫而近,前巷人头乱坠。有乐拽扯长利蹦落,往墙下走避不迭。信孝颤拿茄子问道:“刚才什么东西轧下来了?”长利在墙角咋舌儿道:“似有数排铡刀之类,锋刃交错参差,倏然悬空扫荡来回,一刮而过,不知又抹掉了多少脑袋?咱们别停留在这里,眼看其似每轧一波,越扫越近……”
前边又唰唰掠响,血肉飞撒,沾染巷墙皆殷。有乐从垣边探眼一瞧,又急缩而回,惊啧道:“果然不妙。幸好咱们机灵过人,先已佯装冲锋,寻隙挪移位置,悄从混乱的人丛里慢慢退避到这边,才未首当其冲……”垣外嗖嗖之声大作,飞矢穿梭。一个拿网兜之人惯摔过来,后背插满刀箭。信孝颤拿茄子转瞧道:“好险!所幸恒兴先已推咱们躲进旮旯角落里,流矢一时射不到此处……”
恒兴挥刀拨打射近我肩畔之箭,皱眉说道:“眼看大拨箭雨要飞撒过来了,倘再耽留于此,亦撑不住。”信孝嗅着气味,在墙边乱望道:“我好像闻到越来越浓烈的酒香。”长利连忙攀援高处,探觑往外,随即跃下告诉:“那边抛撒酒瓮和油罐,往巷内倾洒渐近。”恒兴攥刀之手一紧,不安道:“想是罗马人要点燃火矢,射来焚烧此巷。咱们躲在这里也难以幸免,就算一时不被火头沾着,亦遭浓烟熏呛窒息。”
我听得心慌,转头瞧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往旁边拍门叫唤:“开门!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有乐啧然道:“就算躲进里面,也难免被烧屋波及……咦,怎么只剩我们几个?”
信孝闻茄乱觅道:“糟糕,清秀是不是没跟过来?”扶杖的斯文之士在烽烟中徐徐转望道:“我这样子算不算眉清目秀呀?”有乐以扇拍打道:“你已快被不知哪里弥漫过来的浓烟熏染成黑人,谈不上眉眼清秀。况且刚才并没说你,而是另有所指……”恒兴纳闷道:“清秀怎竟又不跟我走?前次我追随你哥上洛,他也这样……”
“他一直死心眼,”长利拈着指甲刀憨瞅道,“没找到宗麟大人,决计是哪也不会去的。”
我从墙角转面投询道:“他为何坚持寻找宗麟?”信孝闻茄告知:“因为我爸爸吩咐过,务必找到前次在河边失踪的宗麟公。虽然清秀被划归恒兴麾下,不过他似乎只肯听我爸爸的驱唤,也跟重友差不多,别人指挥不动他们几个……”我又悄问:“重友给你爸爸划归谁家了?”信孝嗅着茄子回答:“当初他随你那位一起学茶艺的同门村重谋反,被我父亲镇压后归顺,随我爸爸转战四方,此后听闻或给划为秀吉家臣。不过他仍然只跟我爸爸一起,常在家里出入,并没怎么去秀吉那里走动。秀吉对此也不在意,毕竟其自亦常在我爸爸旁边跟随侍候……”
“你怎知秀吉不介意?”有乐拿扇拍打道,“他这样迟早要遭秀吉报复,穿小鞋是难免的。毕竟秀吉出身极为低卑,其心胸跟恒兴不一样……”
“多谢夸赞,”恒兴表情严肃地转觑道,“等我穿上拖鞋,让我掩护大家一起冲出去。”
长利掩鼻说道:“终于等到这句话。早想冲出去了,这里烟太大……”有乐搧烟乱望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烟?”一个抬篓遮挡脑袋的破巾瘦汉退近垣边,模样狼狈地叫苦不迭:“街头巷尾好多房屋着火了,浓烟越来越熏呛难受……”仓惶走避之时,转面一瞧,随即称讶:“咦,你们这伙怎么还没为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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