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呶起嘴,他一个箭步蹿过来哈哈笑,指着我说:“别哭鼻子噢!大不了哥哥跳个舞给你乐一乐……”随即不顾我摇头,硬是跳起个怪异之舞,且唱:“人生五十年,天下间,一切恍如梦幻……”
就在我看傻了眼时,屋中那个柔和声音飘了出来,优雅地打断这个狂人的歌舞表演。“你这个佛敌,也懂得佛教‘六欲天’里的第六天他化自在天的故事?”
那狂人收了舞姿,拿着酒瓮往我头上转来转去说:“瞧你说什么话?‘佛敌’什么的,我现在还不打算是,将来也压根就不是。那不过是我的那群敌人无耻地造我谣,尤其是那个谁!”我忍不住抬头问:“那个谁是谁呀?”大概就是从那天起,我也学会爱说“那谁、那谁谁……”这类话了。
而他,就是那谁谁谁谁。当时他冲着我笑:“那个谁,就是你家那谁的哥哥那个谁!他老爸就是不久前来将军府里当伴伴儿的那个谁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密谋什么事情!辉虎殿远在越后,你怎么也来掺合?还带领一支精兵跟随来京,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要借机上洛了吗?”
瞅着他眼光渐转狠厉的说着笑着,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味了。这时,将军在屋里打圆场道:“你二位今儿都是我请来的贵客,不要互相猜疑。从越后到此来一趟路途艰险不容易,辉虎殿须经过许多敌对之地,不得不多带人马加以防范。信长殿的兵马距离京畿比越后的春日山城近许多,何况这一带谁敢招惹你?”
那狂人听着似感舒服了些,却伸出食指,往我鼻梁勾了一下,嘿嘿的笑着后退进屋,眨着眼朝我打哈哈:“和尚们说,人世间的五十年在第六天里就是一昼夜而已。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白。不过一弹指间事,素闻辉虎殿当下正值风华绝代,如此佳人敢千里迢迢来京与将军、公卿们觥筹交错,怎么能不多带些猛人沿途保护,万一半路被坏蛋抢走了呢?咱听着都觉‘我心戚戚矣’……嘿嘿,倒要看看你长的有多靓,太美就留下我这儿不许回去了啊,索性跟我一起回清洲去跳敦盛之舞,羡慕死那群敌人,尤其是你这小丫头蛋子家那个谁!”
屋里那柔和声音含笑道:“吉法师之贵言,令人莞尔。我知你现在和将来都并非真的佛敌,若不是出于喜爱,又怎么会时常自称‘第六天魔王’?”
这一天,他们相遇。恰如我听到的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看见那狂人陪两位或许算朋友或许不算朋友的人痛饮自己带来的烈酒时,即使在狂放大笑,这些男人眼中竟有泪花闪烁,令人无法不受回荡其间的英豪之气感动。
那狂人红着眼圈说:“虎儿,这趟就算了,不和你计较。倘如日后你果真要领兵上洛,咱俩可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噢!你若干掉我,只须记着有空时带坛酒去我坟前喝喝就得。我若干掉你,也会每年在你忌日那天抱一瓮好酒洒你坟头。”
那柔和的声音说:“吉法师抬举了,在下还真没想过要和你当敌人。不过就算日后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记今朝一醉,谁晓明日天涯?”
酒尽意未尽,那狂人又嚷着要看将军收藏的名剑宝刀。赏看的时候,还请将军露一手,说要看“杀阵”,不过将军婉言推却了。他谦和的微笑道:“真正的杀阵,不一定只是耍刀弄剑。看看我们的人生,何处不是杀阵?”那狂人连唤可惜:“好个‘人生何处不杀阵’!不过你曾获‘剑圣’亲传,必有过人之艺,这辈子不露几手给世人看,有绝技掖着藏着太可惜了。要不你先耍两下,虎儿?”
那柔和的声音说:“承蒙吉法师抬爱,只不过在下惯用枪棒这种不入大雅之堂的兵器,怎好意思在许多宝剑之前耍弄恁般粗活儿?还是你来。”那狂人摇头道:“我现在爱用火铳了,喷谁谁死。还是更喜欢这种外边传入的新玩艺火爆些喷人爽!等我下次集齐了几千支,你看我喷谁去。看那个谁还敢四处乱写信骂我不?”那柔和的声音说:“真有吉法师说的那么厉害?我也想进些货试下拿去川中岛喷喷看,然而义辉将军已出面居中调停,就不好再去那边射‘甲州之虎’了。”
我很喜欢就这样在廊下静静地守着红泥小炉,听“越后之龙”、“第六天魔王”以及“剑豪将军”在屋中谈笑风生,看他们笑中含泪,时而辉虎殿下抚琴、将军弄箫、狂人放歌,且有狂舞奔放、激情四射,他还边舞边叫爽,甚至浪着嗓子唱出来:“你是他若众,他是我若众,我是你若众,大家互为若众。你御幸我,我御幸你,他御幸你,我御幸他,他又御幸我,想要就要啊,不要想要又哀怨。劝君及时行乐,毕竟人生苦短,岁月何时饶过谁?当初那些青涩脸庞,转瞬不复存在,徒剩下内心阵阵唏嘘……哎呀疼疼疼疼疼!”
然而关东的情势使“越后之龙”无法再多盘桓些时日,他率兵离开了之后,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
记得有一次我家那老爷爷进来时,在将军府的走廊上遇到一个阴着脸走出的人。那人一看到我家的老爷爷昂然走来,连忙先避到一边,还隔着老远就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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