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觅已经在退守魏城后就星夜赶回统万继续监督铸造龙兽。赫连铮疲于应付自家混乱的局势,等想起来这个义弟的时候,据闻殿前大鼓都已经造好了。
元觅身份超然,又得清枝仰慕,蓝芷思来想去赫连清枝只能是去找他。不过她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去见元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潜踪隐迹悄悄接近了他所在的墨鼎殿。
墨鼎殿是为帝王准备专门赏月的偏殿,亭台楼阁略比其他殿阁高,院内遍植矮树繁花,牡丹、寿客丛生,却丝毫没有遮挡殿侧那方月牙形的碧波荷塘,人在廊阁便能边饮酒边欣赏月光、荷影。
时介秋中,花木凋零残荷寥落,唯寿客万枝同秀,沿着玉阶到塘边种植的兰草也亭亭玉立,微风过就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清香凉意,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赫连清枝进来时便看到公子如玉,凭栏听风,俊美无俦的面容映照在月华繁星下熠熠生辉。
元觅正一身广衣宽袖,葛巾轻履,悠闲的在月下自斟自饮。
赫连清枝本来就满腹忧伤委屈,一见仍在悠闲赏月的公子,还有侍立在他身侧的美艳丫鬟,两眼立刻沁出两泡泪,还未开口便泫然欲泣。
云晴识趣的行礼退下。徐行目光转过殿侧高高的顶端脊兽,慢慢向她望来,声音温和平静:“公主漏夜而来,可是要手谈一局?”
赫连清枝学棋本来就是讨他欢心,而且围棋讲究势,讲究算,平时她都疲于应付,现在更是心都要烧出个洞来,哪里还有心情提棋。纵然素性大方,她也是快把藏在掌心的袖子抠烂了才断断续续问出一句话:“长孙公子,你,你可知道夏魏联姻的事?……”
徐行轻轻转着手里的酒杯望着她,目光静默毫无波澜。
在他写那封信时就想到了今日的场景,赫连清枝对长孙南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多年筹谋不过就是寻找契机求娶顶着叱干芷柔身份的蓝芷,若是因为长孙南赫连清枝推拒了这桩婚事,正好毫无悬念的迎娶湘元郡主。可是……
他目光再次掠过蓝芷藏身的那只脊兽,不愿让她在心里视自己为卑鄙小人的心思终于占据上风。
赫连清枝等的手指发颤,眼泪都干了时,半晌才听到对面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她微抬颤抖的睫毛看他。
“在下曾去过魏国,听说魏帝少年倜傥,文武双全……”声音如裂玉,却也清冷无波。
“比公子如何?”
徐行倾杯饮尽手中酒,低笑一声:“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一个是浪迹天涯的商贾。公主以为有可比性?”
赫连清枝想说,在我心里,他不如你。但她喉咙堵的难受,这话委实难以出口,踌躇一会,突然道:“其实芷柔并不愿意嫁给我父皇。”
徐行借倒酒掩去心下的了然,淡淡道:“公主慎言。”
清枝继续搅着手间的袖子,心里激烈斗争着,终于仰头直视徐行:“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不能嫁去魏国。所以,所以……”
让小表姑代替她去的话这时却又说不出口了。
徐行神情不动,语气始终温柔和雅:“公主应该听说过,‘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他尽力了,没有戳穿长孙南就是元觅。如果赫连清枝还想不明白,那他正好可以得偿所愿,娶到想娶的人。
他倒不怕赫连铮反悔,因为当日两子争位到最后,赫连伦并没在乱军中被赫连璝所杀,而是被阿言救起,过黄河送到大魏。魏帝求亲时就在信上向赫连铮承诺,迎亲之日便是赫连伦返夏之时。
以梁皇后对赫连伦的宠爱,必会想尽办法哭求换回赫连伦,用和亲的方式便是其中之一。
赫连清枝复低头不语,只是她的心慢慢坠下去,坠的心腔发麻,搅了一会袖子才渐渐感觉心里那道裂缝似乎升起一丝无望又酸痛的凉气。她已经大胆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以对面人的玲珑心思不会不明白,可是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眼内连一丝波澜都没起过。
她只有孤注一掷,用自己再试探元觅一回。“我有食邑三千多,明日会去潼关找阿兄。”
赫连昌纵然遭贬,在她心里还是最大的倚仗。
然而这充满暗示的话还是没有让徐行哪怕有一瞬间对她的回顾,如玉公子始终面色平静,静若深潭般的眼底只映出一天霜华月色。
这一场郎无情妾有意的对话终究没有维持太久,得不到回应的赫连清枝含恨而去。
早就在暗处的云言现身出来,默默的将徐行面前的酒盏倒满。“郡主已经走了。”
徐行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坐吧。你虽然不是郡主和阿晴那样的美人,看起来也还赏心悦目,陪朕赏月也够了。”
阿言哑然失笑:“主上还是这么铁石心肠,刚刚才有美人在面前梨花带雨,香风还未散尽就又开始赏月了。主上去边关一趟果然沾染了些阿顾的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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