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在御花园找到兆凌的时候,他看起来不错呀。文哥儿在心里认为,这就是一派昏君的典型做派呀。原来他瞒了文儿,另找了一大批人,有旷大人(旷继忠)、王大人等五六个人——这几个人都是叶孤鹤同科的进士,颇有文才的,兆凌没上没下的同他们这些大人玩成了一片,酒是论坛子喝,旷大人他们怕起来,可阿凌说,喝死了刚好,和您的师祖刘伶大贤人一样,立马挖洞埋掉,不就行了!众人然后放胆喝了一大场,喝到差不多了,旷大人就笑道:“微臣也可以露一手,没有画苑大师好,但也可以一乐!”
阿凌道:“旷大人家还存着不少好酒,今日,只要你用尽方法还是没让我一乐,就把您家的酒全交了来,让众家大人一起尝尝!”
旷大人硬着头皮笑道:“老臣是抛砖引玉,只图个乐!看笔墨宝宣来!”
早有一位小公公拿了文房上来,旷老把纸几把揉成一大团,没头没脸地往墨砚里按!“圣上!诸位大人,老臣今天把神仙请到这纸上来!我先瞧一下啊!”
旷大人打开那纸团,看看上面的墨迹,笑道:“皇上,微臣再用五个指头蘸墨点几下,神仙就来了!”
旷老也是个人才!他用手指把衣服的大形框了出来,用他那带酒气的胡子嘴吹了几下,展画笑道:“诸位请看!济颠下界了!”
众人看时,是《济公济世图》,道济破帽僧衣,葫芦装酒,容貌古倔,神态萧然,行于一片萧索雪中,远处一带好山,近处一条长长野径,那大师迎风冒雪,行过长路,普济众生呢。
“旷大人!您的本事是好的,但,您只管交酒吧。您说,连道济大师都过得这么不好,这画里所见全是悲音,不值得一乐呀。”
“圣上差矣!大师甘冒苦寒,雪夜救济百姓,百姓无病无灾就国泰民安,是天下至乐,值得再浮一大白的!”
“好!美酒现成,大伙一起喝,喝到醉了也不散,散了没趣!多叫些宫娥姐姐们上来,拿了东西投壶取乐,输了就喝,谁都别赖了,若有想躲赖的,现在先走了,免得一会儿扫兴!那想劝谏的,也别说话,只管现在走了,什么也不用怕!留下的,不拘男女、身份,都要喝!”
一时众人依言上来,一派雅绿春色中,那绯衣宫娥抱了赏瓶及竹箭等翩然而至,一时花团锦簇、衣香鬓影,御苑这雅集亭中宽敞,众人耳边闻得莺啼燕啭,该是甚为热闹。然而阿凌没有灌得几杯,因为文哥儿上去,自那几个宫女手中把投壶竹箭一把全拿了,他投的神准,投了十多支全中,然后叶文带了些释然神色道:“投不准罚酒,投准了该赏。圣上把酒全赏了小奴,小奴愿醉死酒中,绝无怨言!有篇名作《酒色财气疏》,是您当初教我的,到今天小奴也可以背的……”
“唉!诸位大人…今日散了,大家也不要参奏他,他是我的人,也是我不好。旷大人…您考画苑不中,没事儿!现在算您中了!您的画甚好,我收了,自然也要忍痛卖掉,好换军费花销呢!您以后少喝点,留着清明才思干公事要紧!都散了……都去忙公事才好!姐姐们也散了…躲起来只管玩,别叫这等人瞧见了…散吧!”
众人散了以后,兆凌默默同文哥儿走了好久。叶文看他已是弱不胜衣,发髻凌乱,胡子拉碴,秀目内抠,颧骨高凸,眉尖常锁,他的鼻子却还是挺秀可爱的,那人中也生得好,可原本那天生丰隆带一条浅勾的、极是好看的下巴,看上去却已瘦得尖了,脸颊也清减不少,那又密又长的睫毛下,他的一双美丽的眼似枯了一般,瞧他也流不出多少泪了,可那眸光却还是清凌凌的,想来也就这一点和以前一样了——新的龙袍早已齐备,这人以年号未定,不敢僭越为名,怎么也不肯穿!他此刻裹了米色薄薄的一袭棉布春袍,一条同色软布带子系住了那极细的腰,憔悴如斯,可他那人还是有着骨子里的秀逸,也还努力维持身形的挺拔,步态却已明显绵软乏力了——他是五内焦郁,内外皆伤了。他还捱着冷呢,那奇怪的毒,伤了他的元气,身子自然会发冷,可他却暗里作践着自个儿!朝里别人的议论可以不管,可连他老师劝谏的时候也说,他是“不能制情,而为情所制,这是不吉之兆!”阿凌呢,面无表情接了他的话,和言细语地答应老师会听话振作,可是过后还是不理。
但是阿文不想放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振作起来!”
默默走到协德殿内间的平金绣屏处,阿凌的手在屏风上和龙案桌角都撑了一次,费尽坐好了,叫文哥儿抱旁边一摞本子来看,“唉!程得胜在雪戟国还是没消息…姐姐她们一时也救不回来…文哥儿…小鸳不在家、也不在宫里…我这心里…我不过找点乐子排解一下……”
“我都知道……可是…阿凌…我害怕了…我怕…凌哥儿…你别喝酒,别作践自己…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呢!”
“文哥儿…”兆凌弱弱叹了一口气:“老师说我为情所制,是不吉之兆…他是了解我的!文哥儿,我和你这么多年,什么也不瞒你…鸳儿躲开不肯见我,我想过了…只要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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