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竟混进一缕香蜜的甜。
“大人！。“齐父将豁口的青瓷碗往袖口蹭了又蹭，“这边坐。”碗底两颗红枣在浑浊茶汤里时隐时现。赵广哲接过碗时，袖口金线狻猊的爪尖恰巧勾住齐柚腰间褪色的荷包穗子。
齐柚去厨房帮齐母，齐母从陶罐深处捞出最后半勺猪油，在铁锅底旋出圈金光：“入冬头茬霜打的白菜最甜。“她话音未落，灶膛突然爆出火星，惊得齐柚往后一仰；正好被后脚跟就追着的赵广哲抬手去扶，掌心刚触到她后腰的粗麻衣料，却被齐家小弟撞个正着。
“赵大人看这个！“八岁孩童举着芦苇杆冲进来，尖梢还沾着冰棱化开的水珠，“我在河滩扎到这么大的鱼！“双臂张得险些打翻盐罐。
“明日给你编个竹篓。“赵广哲笑着摸他发顶，指尖却触到细碎的冰碴。少年突然凑近他蟒纹腰带嗅了嗅：“大人身上有姐姐的兰花香！“
满屋哄笑中，齐柚耳尖的红漫到脖颈。她欲盖弥彰地搅动汤勺，陶器与铁锅相撞的叮咚声里，忽觉袖口一沉——赵广哲不知何时将狻猊纹香囊塞进来，打开一看，里头裹着那夜在赵广哲大氅里摸到的饴糖。
“大人？”齐柚疑惑道。
“这些混着川贝蜜，能止咳。”赵广哲一边择菜一边解释道。
“粗茶淡饭，大人莫嫌。“齐父第四次往他碗里添腌萝卜，酱汁溅在粗麻桌布上，洇开深色的花。赵广哲挽起袖口要擦，却被齐母用竹筷轻点手背：“大人，你这锦服沾了渍可难洗。“
“伯父伯母，现在是休沐，喊我小赵就行。”赵广哲忻忻收手道。
灶膛噼啪声里，齐家二哥拎着酒坛晃进来：“赵大人可知'寒雪三酿'？“他拍开泥封时，清冽酒香惊醒了梁上打盹的狸花猫，“头道取梅上雪，二道...“话未说完便被齐柚截断：“二哥莫要哄人吃冷酒。“
“不妨事。“赵广哲接过粗陶碗，酒液晃动的光斑正映在齐柚松脱的木簪上，“去岁腊月追盐枭时...“他忽将酒碗贴近她冻裂的指尖，“在雪窝子埋过整夜的酒，可比这冷冽得多。“
齐父闻言又往他盘中夹了块风干兔肉，油脂渗进糙米饭里，泛着琥珀色的光。赵广哲咀嚼时忽然顿住——肉块深处竟裹着枚蜜渍梅子，恰是齐柚茶匣里常备的滋味。
“大人尝尝这个。“齐母突然掀开藤篮，新蒸的杂粮馍馍腾起白雾。赵广哲伸手去接，指尖触到她掌心厚厚的茧，忽想起今晨案头那摞齐家旧年的田赋单子。蒸腾热气里，齐柚正用陶勺刮锅底最后的米汤，后颈碎发被汗水黏成细小的卷。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扑打窗纸，齐家小弟突然拽他袖口：“大人看！“芦苇杆在炭盆余烬里画出歪扭的狻猊，“像不像你衣服上的大猫？“
满屋昏黄的光影忽地摇曳，原是齐柚起身添灯油。赵广哲仰头时，正见她垂落的青丝扫过自己肩头金线，发梢沾着的桂花碎屑簌簌落进他酒碗。他握筷的手顿了顿，忽将腌笋里最嫩的芯夹到她碗中：“齐娘子今日最忙活...“
“大人！“齐柚慌得碰倒醋壶，深褐液体在桌面蜿蜒成溪。
齐父朗笑着拍开第二坛酒时，赵广哲的玉扳指已沾满酱色。他望着碗沿那道细纹——与多年前母亲摔碎的那只旧碗如出一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豁口。齐柚突然起身收拾碗筷，粗麻衣袖掠过他手背，留下星点皂角香混着柴火气。
“我来。“赵广哲接过她怀中摇摇欲坠的碗碟，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腕骨。齐母抱着烘干的棉被经过，忽然轻笑：“柚儿带大人去后院醒醒酒？“
月色浸透积雪的后院，赵广哲袍摆的金狻猊正在月光下流转。齐柚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取腊肉，忽觉腰间一紧——他不知何时伸手虚护在侧：“前些日你说绝不收礼...“掌心离她腰肢仅隔三指，“我原打算把新猎的狐裘藏在年礼最底层。“这些话语说的有尾无头的。
齐柚也懒得理这个醉鬼，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半块冻硬的腊肉坠入雪堆。赵广哲俯身去拾时，发冠玉簪与她松脱的木簪缠在一处。冰轮西斜，前院传来齐父醺然的渔鼓调，混着齐母嗔怪的笑骂，惊飞了枣树上栖息的寒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