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又匆忙的身影迈上了二楼,他点点头,“煤球呀,你的命是那个人给的,那,你以后就跟着他吧,以后不要惦记着家里……”
“待会,如果有时间,俺回去看看阿妈,她还好吗?那个,俺大哥在家吗?”
“别提他,不务正业的东西,他在家俺就生气,他害怕俺骂他,所以,他也不敢在俺眼前转悠,俺也懒得管他的事……”朱老头一边嘴里埋怨着他的大儿子,他一边继续抓住他小儿子的胳膊,“让俺看看你,煤球呀,你的个子比你大哥还高,真好!”
“阿爸,俺大了,以后不要再喊俺煤球了,俺也有名字不是吗?”
“对,你有名字,朱二!”朱老头不好意思地抬起他的大手挠挠头,“这名字也不好听呀!”
“朱家瑞,是三哥给俺起的名字。”
“朱家瑞?!好听好听,俺家老二有名字啦!朱家瑞!”老朱头喜极而涕,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叶家祖母过世,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三个丫头,还有一个小男孩八九岁,你们一定要帮帮忙呀!”
“嗯,这次回来就是,就是组织让我们送送她老人家一程!”朱家瑞一边对他爸说着,他一边压低声音,“阿爸,叶家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多,会有好事之人瞎猜测,您就说是叶家的远房亲戚~街坊邻居不可能不打听的,还有,不要告诉他们俺的事情,否则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知道,俺明白!放心吧,俺更不会说俺家朱老二还活着……”朱老头嘴里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袄袖擦擦嘴角,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下巴颏上,粘湿了他一撮灰白的胡子。
这个时候家云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上了楼,他顾不上去看宋先生和孔阅先,他直奔叶家祖母的房间。
“老人家,儿子来晚了!”家兴三哥家云突然跪在叶家祖母的面前,他一边哭一边说,“本来,除夕夜俺想上楼来见见您,又怕您见了俺想起叶静,所以,唉,老人家,俺可以告诉您一个您一直牵挂着的事情……可是,俺万万没想到您会这样匆匆忙忙走了!本来俺想等打跑了日本鬼子,俺就替叶静照顾您……”
孔阅先和宋先生他们面面相觑。宋先生没见过家云,单凭家云一副俊朗的外表,他可以断定眼前的青年男人就是叶小姐嘴里的那个老三。
“俺是叶静的丈夫,俺们虽然没有举行婚礼,虽然……”家云哽咽着,“今天俺替叶静来送您!”
家云一边说着,他一边弯腰抱起叶家祖母,他慢慢转身,他慢慢下楼,他慢慢把叶家祖母放进了院子里的棺材里。
英子带着新丽和新菊新新跪在棺材旁边大声嚎啕。黄丫头很懂事,它也跪在英子身旁,它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正月初四的天气很混沌,天空就像被煤灰泡着,透不出一丝阳光,风不大,却很冷。天气好像知道人世间的伤痛,隐藏起它的色彩,云儿戴上了孝袖,一溜溜黑云旋转着它的哀乐,荡漾在青岛的上空;远处,传来火车的低鸣,声音也许太远,只听到了呜咽声;近处,啤酒厂的烟筒里冒着浓浓的烟,长长的煤烟伴着风飘得很远很远,就像一根长长的黑丝带;街道上行人依旧脚步匆匆,他们已经习惯了死人,听惯了哭声,这个世道饿死的满路躺,何况是年老病死的。
柳巷子的四邻听到叶家院子里传出的哭声,他们明白了,那个叶老太太死了,他们也只是为叶家叹息,有的人还悄悄嘀咕,没想到叶家还有这么多亲戚?没想到叶家老太太还能有一副棺材入殓?
灵子母亲也已经听到了从叶家传出来的哭涕声,她心里也很悲哀,她心里也知道,叶家老人本可以不这么匆匆离世,可以安度晚年,可是,老人在苦日子里挣扎,也在苦日子里抹眼泪,也在苦日子里饿肚子,这都是日本政府作孽呀,中国老百姓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自己国家政府会做出这么违背天理的事情?老人活着时,因为要省下饭给四个孩子吃,就偷偷吃煤灰渣,她见过几次,她可怜老人,她偶尔给老人送点米饭,绿豆,老人知道感恩,中国新年还给她家送了十个饺子,今儿老人过世,她却拿不出任何东西,家里小粮缸已经见底,只有几块硬锅巴和几根酸白菜还要留给灵子和灵子哥哥吃。灵子哥哥白天不敢停留在家里,只有晚上才回家,这是什么世道呀?日本人也怕日本人。
灵子母亲翻箱倒柜找出几块黑布,她把几块黑布剪了几剪子,简单地缝了缝,然后她踮着脚出了门,她的脚步慢慢靠近叶家,她在叶家门口徘徊。
宋先生把英子喊到他身边,他看着英子哭肿的眼泡子,“英子,明儿你祖母出殡,你和弟弟妹妹留在家里,不准出门!”
“不,不,俺要去送送叶祖母……”英子又开始流泪。
“英子,本来想让你去,只是,日本鬼子见了女孩就抓,所以,你要听俺的话,暂时留在家里,以后有机会,宋先生带你们一起去为叶祖母和叶小姐上坟……”宋先生语气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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