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在午夜暴雨中惊醒时,腕间的监测手环正发出急促的嗡鸣。空调显示屏闪着26℃的蓝光,汗湿的睡衣紧贴着后背蝴蝶骨,仿佛还残留着梦中凉亭石凳的寒意。她摸索着吞下床头柜的药片,舌尖泛开的苦味却突然与记忆中的酒精重叠——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夏夜,正在黑暗中显影。
梦境开始于没有尽头的长廊。
江晚赤脚踩过医院消毒水浸透的地砖,深蓝校服裙摆扫过两侧不断延伸的储物柜。每个柜门都贴着她不同时期的照片:七岁穿着芭蕾舞裙谢幕,十二岁捧着奥数冠军奖杯,十五岁在心理诊室量表上勾选“偶尔有轻生念头“。
茉莉香从走廊尽头涌来。她跟着香气奔跑,腕间的银镯撞在柜门上,发出急救心电图的嘀嗒声。突然撞开的防火门后,倾盆大雨正浇在凉亭飞檐上,石桌上的啤酒罐堆成金字塔,每个拉环都闪着手术刀的寒光。
“学姐?“少年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江晚转身看见浑身湿透的自己趴在石凳上,黑发海藻般铺散,裙摆血迹正被雨水冲淡成粉色的溪流。穿高一校服的林然蹲在旁边,睫毛上凝着将落未落的水珠,像极了心理医生办公室那株总也养不活的露莲。
“别看......“江晚冲过去想遮住那个醉酒的自己,却穿透了林然的身体。她变成雨中的幽灵,看着少年颤抖的手指拨开“自己“脸上的发丝。当他的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时,整个凉亭突然开始融化,石凳扭曲成急诊室的推床。
江晚被绑在轮椅上,看林然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在走廊狂奔。荧光灯管忽明忽暗,两侧墙壁贴满父亲手写的便签:“常青藤全奖““AMC12满分““不许再见苏晴“。护士推着器械车迎面撞来,车上的镇静剂瓶标签变成她小时候的课程表。
“量子纠缠......“怀中的自己突然开口,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林然掌心写字。江晚挣扎着凑近,看见那些笔画组成“救救我“。轮椅却突然调转方向,父亲举着撕碎的诊断书站在尽头:“丢人现眼!“
暴雨倒灌进走廊。江晚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飘窗上,美工刀在腕间游走如写诗。血珠坠落在《飞鸟集》扉页,把泰戈尔的诗句染成:“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林然在此时破水而出,校服口袋里的银镯泛着冷光,却怎么也够不到她垂落的手。
江晚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看见卧室的吊灯在天花板摇晃,监测手环的绿光像溺水的萤火虫。但凉亭的雨声持续轰鸣,混合着父亲砸门般的怒吼:“为什么不能像你妈妈?“
石桌上的空酒罐突然变成药瓶。醉酒的自己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林然背后巨大的黑影——那是父亲举着戒尺的轮廓,正在将少年一点点压成二维的照片。江晚发疯似的扑过去,却看见自己的手指穿过林然胸口,抓出大把潮湿的茉莉花瓣。
“不要......“她尖叫着把花瓣塞回少年破碎的身体,花朵却从伤口处长出荆棘。藤蔓缠住她的脚踝拖向深渊时,急诊室的顶灯突然爆裂。在坠落的失重感中,江晚看见两个自己隔着时空对望:凉亭里烂醉如泥的少女,和此刻悬浮在梦境边缘的幽灵。
江晚跪在苍白的冰面上,看林然的身影在暴风雪中忽隐忽现。他举着那本《飞鸟集》逆光走来,书页间抖落的茉莉花瓣刚触及冰面就燃成灰烬。当两人指尖即将相触时,冰层突然崩裂,父亲的声音从裂缝中涌出:“你要毁了这个家吗?“
林然坠落前将银镯抛向她。江晚伸手去接,镯子却穿过掌心,在冰面砸出星云状的裂痕。裂缝中伸出无数病历本组成的手臂,把她拽向深渊。最后一刻,她看见少年在虚空中比划口型,那是比哭声更寂静的:“我找到你了。“
江晚在窒息感中弹坐起来,监测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床头电子钟显示凌晨3:47,暴雨仍在冲击玻璃窗。她颤抖着摸向左手腕,纱布下新鲜的咬痕正在渗血——这是上周在备考中心失控时留下的。
梳妆台镜面突然浮现水雾字迹:“W“。江晚赤脚冲过去,看见自己背后站着穿校服的虚影。少年沾着雨水的指尖正在镜上书写,字迹却在她触碰的瞬间蒸发。窗外闪电劈开夜空时,镜中只剩下一株枯萎的茉莉,根系缠绕着沉入江底的银镯。
第二天,暴雨把落地窗浇成模糊的毛玻璃,江晚盯着茶几上那份《国际学校转学协议》,指甲在“监护人签字“处抠出月牙形的裂痕。父亲解开阿玛尼袖扣的金属声像手术刀划开寂静:“明早李秘书来接你去浦东校区。“
“我不去封闭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摔在瓷砖上的药片。腕间的监测手环突然收紧,液晶屏闪烁的红色数字倒映在协议书上,变成一摊干涸的血渍。
父亲摘下金丝眼镜的动作顿住了,镜腿在协议边缘敲出笃笃的节奏:“上周在备考中心咬伤护理师的不是你?“他的皮鞋尖碾过地毯上散落的茉莉干花,那些从《飞鸟集》里偷藏的花瓣瞬间碎成粉末。
江晚的指节抵住茶几边沿,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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