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是有意无意。
“误会早晚都会解开的，不用谢。”我隐约收到了另一份迟来的感谢，感谢他迷失方向时海岸灯塔点亮的光。
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吹走了许多重担，终于释怀了一般。“小时候我有个大哥，”他有些不自信，像是说方言的人突然说普通话，总被我察觉出一点心虚的感觉。“他应该不知道我的难处，但他就是恰好拉了我一把。”他顿了顿，突然笑道，“也可能他只是误打误撞帮了我吧。我一直很想谢谢他。”
无论大事小事，很多时候，人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谁给他这个机会，他就会感激谁。
我朝他笑着，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只能扯开话题。“其实我只是感觉你们不像冲动的人。”
刚从深渊中爬出来看见光明的人，怎么会急着把自己送进更深的黑暗呢。
他站了起来，仿佛使命终于完成，“该冲动的时候还是会冲动的。”张景棣终于咧开嘴笑了。
压在他身上的山终于不见了。我终究没能忍住，最后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起码也能知道他的情况了。
“你不走吗？”张景棣问。
“我还有些事。”
众人走后，我站到一间病房前。
“咚咚咚。嘎吱。”
病床上的老人已经醒了，鼻子上裹着一层纱布。这并不和漫画上一样滑稽，真正在老人身上的伤都是触目惊心的。
他闲来无事剥着自己给自己买的橘子，见有人来还是有些惊讶的。
“你是哪家孩子啊。”老人眯起眼看了一会，实在认不出。
我走到床前，看着他脸上的伤。“我是陆家顺。”
“哟，小陆，怎么越长越年轻了？”他嘴里没有一丝老气，像个小孩子，又好像充满了老气，像是看穿了世界。一份开朗，不知是幼稚还是成熟。
我没办法回答。“都一天了，怎么没人来看你。”
“嗐，”他忽然落寞，又忽然开心，“孩子前两年走了，孩子他妈受不了，找儿子去了，我又没啥亲戚...”
他似是不忍看我皱眉，继续说道：“嗐，她娘俩走了以后，我就在想，你说我活着有啥意义。”
“还真叫我想明白了，意义这东西如果有意义，那我早就死了。我现在退休金自己花，那么大的房子自己住，现在生病了上面还给我申请单人病房，多好啊。”
对他来说，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没什么意义。
我想，他说的对，意义真是最没有意义的词了，这世上大多人被意义困于一隅。若是人生必须要有意义，那很多人只能称得上行尸走肉。
活的有意义，对于普通人简直奢侈。人们追求什么，便被什么所役使，追求自由的人成为了自由的奴隶。只有有条件的才会去探讨什么意义，而靠努力得到条件的人十不存一，他们得到探讨意义的资本之后则会去追求资本。意义这个词，还是用在集体上比较合适。
像张景棣这类人，他只求能摆脱。他努力的目的不是意义，而只是那个目的本身，只是为了活得更舒服。
若是寻求什么意义，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他也没能想到一番话说出来我能笑得这么惨。
“咋了这是？”
“弘礼哥，还得是你活的通透，哥几个走之前我都去看过，没能比得过你的。”
张弘礼听了顿住，随后猛地大笑。“小陆，还真是你啊，十几年没联系，真就越长越小了，吃唐僧肉了？”
......
说着笑着天就黑了，开灯之后的病房失去了阳光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白。来看病人也没提东西，他只是挥着手：“嗐没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