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绎一路“扯着”钟鹤微来到灵云寺前头的硕大的广场,广场上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法事。
法坛恢弘、僧人庄严,围观诸人神情虔诚;当悠扬的钟声响起,鼓乐齐鸣,梵音袅袅,使人不由心生敬意。
“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做起了水陆法会?”钟鹤微问。
“是也不是。”岳绎轻叹一声:“今天是他的周年祭。很多人视他为授业恩师、再生父母,可是朝廷对他的功绩不予认可;他到死,都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王用慎大人?”钟鹤微脱口而出。
岳绎的高兴溢于言表:“你识得他?”
钟鹤微实在是控制不住地翻白眼:岳绎看不起谁呢?
王用慎大人乃一代心学宗师,有状元之才却心怀经略四方之志,年少时宁愿去游历四方、也不参加殿试。
后入朝做官,被卷入当年的一桩政治大事,贬黜西南;即使山穷水尽时也不损其志,为当地人修史、修渠、兴学、兴农;
去江西庐陵做知县时,都能顺手平定叛乱……
更重要的是,王用慎大人是他爹钟阁老的一生之敌。许多人都说他俩就是当朝的亮瑜之争——
他爹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状元,就因为民间有言:
若非王用慎选择游历四方,这状元绝落不到他钟定方的头上。
这样的人,她会不识得?
皇上虽厌恶王用慎,但随着王用慎的仙逝,且皇帝近几年来逐渐不理朝政,那些心学的信徒们,给王用慎搞场水陆法会应该也不会被揪小辫子……
“可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知道这法会是给谁办的?”钟鹤微审视着岳绎。
“你忘了吗,我老家就是江西的啊!王用慎大人对每一个江西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面对她的诘问,岳绎不仅丝毫不恼,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还越发水润了起来。
倒也是。钟鹤微歪了歪脑袋:“所以你带我来这,是想用王用慎大人的例子来反驳我?”
岳绎重重地点点头:“王用慎大人一生不仅功绩卓著,而且坚贞不移、只得一妻,他就是你所说的道德战胜人欲的典范。”
“有他老人家表率在先,我很难接受你那番诡辩式的理论。”
钟鹤微耸耸肩:“他是圣人,这一点我承认。”
“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你要学会适应黑暗丛林,森林里不仅各种猛禽虎视眈眈,而且最大的猎手——是生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从目前来看,还是我爹笑到了最后。”
岳绎呆住了,一时不知,是不是该为钟鹤微的坦诚鼓鼓掌。
不过仔细想来,她这个千金小姐还蛮有反骨的:总是叫钟阁老老头子,还毫不犹豫地承认她爹是个“祸害”。
但同时又深深地遵循着权贵圈子的规则,奋力地在圈子中厮杀,似要成为第二个钟阁老一般。
当真矛盾。
岳绎呼出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来:不过只要她打心底里尊重义父,那他们就算是朋友了!
即使大小姐缺点再多,有这一个优点就足够了~
岳绎掏出鼓鼓囊囊、他攒了许久的一包银两,扯起旁人看不见的钟鹤微的袖子,将她的手放在银子上。
感受到钟鹤微狐疑的眼神投向他时,岳绎将足足几百两的银子,郑重其事地投进了面前的功德箱中——
钟鹤微当场傻眼,然后顿失风度地大喊一声:“你疯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世家贵女的仪态了,岳绎把钱都捐了,再拿什么买通观音殿的和尚,让母亲得知她的存在好让她回家?
岳绎一个外男不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还能再随随便便看见首辅夫人吗?
钟鹤微只觉自己的“灵体”几乎要被气到升天:“死东西,快把钱从箱子里抠出来!”
岳绎抠了抠耳朵,乐呵呵地看着僧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仪式:“安啦,大小姐你乖一点啦~”
“这钱算是咱俩一起捐给王用慎大人的,日后灵云寺会拿这笔钱来扶贫济弱;银钱的使用都会公示出来,这是莫大的善举啊!”
钟鹤微被气得阵阵眩晕:“那你起码留一点钱去贿赂大和尚啊!你要行善,和让我回家,这两者明明就不矛盾啊!”
岳绎摇摇头,这怎么能行呢?心诚则灵。别的事情上有商量,义父的事情上绝无商量!
岳绎看着钟鹤微的脸就跟那染红的霜叶似的,生怕大热天的,她一个“灵体”再气中暑了不好治,赶紧忝起脸来找补:
“那、那什么,我想过的,大小姐您妈姨不是十五还会再来嘛,半个月的工夫,还愁那钱赚不回来吗?”
“您就当屈尊降贵,再在小的这耍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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