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着宁儿。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这年头又没有高铁飞机,往返一趟几个月就过去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小钟子看出了我心思:“哥若是放不下那姑娘,何不向王府告知心意?这些大户人家的侍女,将来要么被老爷收了房,要么年岁大了出去嫁人,哥哥应早做打算哩。”
“人家看得上我吗,我就一死太监。”我靠着车窗懒懒道。
小钟子撇起了嘴:“哥,你能不能别在太监前面,加个‘死’字呀?”
我挑起一只眉毛看向他,皮笑肉不笑。
“别滴不说,反正俺不偷不抢,就凭自个儿能耐,有什么可丢脸滴!”小钟子义正言辞的说。
“太监咋了,要不是为了进宫,谁会去挨那一刀!”
“进了宫咱就要给自己挣本事!哥你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现在又位居监丞,好多人想比还比不了哩!”
我噗嗤笑了:“瞧你把我说的,都快成抢手货了。”
他认真的看着我:“哥你要提起精神呀,莫要把自个儿看的那么不堪!”
我掐掐他的小胖脸:“晚上给你加只烧鹅,别再吃那猪下水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颠簸,我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我兴冲冲地拎着各类糕点,去了小林子住处。
“小林子,我回来了!”
他一把掀开门帘,激动的看着我。
“快过来吃,都是从江南带回来的,”我开心地拆着油纸,“梅花糕,定胜糕,还有这个海棠糕,赶紧尝尝,你从来没吃过呢!”
小林子笑了,笑得很勉强,默默低下了头。
“怎么了?吃啊。”我双手扶着他肩膀,笑道,“许久未见,莫非还生分了不成?”
“哥,”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已经发红。
“曹公公,出事了。”
就在我们回京的路上,八虎与文官集团进行了一场殊死决战。
文官本已占据上风,眼看就要将蛊惑皇上的八个大太监处决。
一夜之间,八虎竟反败为胜,他们获得了皇上的支持以及朝廷大权,开始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
先帝弘治时期设立的,用来辅佐新皇的内阁顷刻间倒台,大批文官告老还乡。
就在前两日,一些不甘心失败的文官,纷纷上书弹劾刘瑾,为罢职的官员们求情。
后宫也有几位宦官,因一直看不惯八虎所为,也参与了上书,结果全部被刘瑾执行廷杖,这其中就有曹公公。
曹公公毕竟快六十岁了,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五十廷杖还没打完便昏死过去,当场人就不行了。
初冬的阴风,凛冽狡猾,像那索命的鬼,钻入领口袖口,吸取人的阳气,冻结人的魂魄。
曹公公已经动不了了,眼窝深陷,一席棉被盖在他身上,微弱的呼吸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廷杖打完后,奄奄一息的曹公公被丢到了殿外,没人敢去管,都怕祸及自身,是小林子冒死把他背回来的。
枯暗的油灯下,我颤抖着掀起被角,只一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血肉模糊下,透着清晰可见的点点白骨,一块碎肉正顺着身体往下滑落。
小钟子“噗通”一声跪下,趴在床前大哭起来。
我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问道:“为何不去请大夫!”
小林子紧闭双眼,满脸泪痕的说:“请过了,无人敢来…”
曹公公的嘴唇抖了抖,我赶忙走上前。
“公公,公公!是我,我回来了。”
他微微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他费力的抬抬手,叫小林小钟先出去。
“先帝开明贤德,重用能臣,曾托孤于众臣,辅佐新皇,开创盛世。”
“但是自刘瑾乱政始,满朝乌烟瘴气,大明江河日下,百姓民不聊生。”
他歇了一会,继续说道:
“新晋宦官之中,你最为聪颖过人,是非分明。我已预知今日有此一祸,提你为监丞,只因唯你能担负起御用监…”
“刘瑾这个祸害,他会毁了大明…”
“你切记,做好分内事,不论何时,都不要与他为伍…”
曹公公嘴角冒出白沫,他已开始说不出话来。
“公公请放心,我发誓,此生绝不与刘瑾为伍!”
他满意的闭上了眼,呼吸变得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了。
我睁大双眼,一遍又一遍呼唤他。
曹公公艰难地仰起脖子,吸入了这世间最后一丝空气。随后他垂下头,身体慢慢地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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