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十七年的重阳夜,青州城东的观澜阁灯火通明。八面雕花木窗尽开,夜风裹着桂香卷入厅堂,却吹不散满座权贵眉间的阴翳。
陈望站在角落,手中粗布包裹的木剑斜倚案几。他的青衫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西市肉铺的油渍。木剑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八岁那年母亲临终前用嫁衣丝线绕成的。
“陈兄当真是要赴这鸿门宴?”同窗王砚之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少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目光掠过厅堂中央的鎏金香炉。炉身九条蟠龙纠缠,龙睛处镶嵌的夜明珠正对着刺史府的座席。
陈望生于青州城西的贫民巷,父亲是个落魄书生,母亲是绣坊女工。五岁那年,父亲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被流放,母亲带着他搬到西市肉铺后的破屋。
记忆中最深的画面,是母亲在油灯下绣花,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染红白绢。她总说:“望儿,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可八岁那年,母亲积劳成疾,临终前塞给他一柄木剑:“这是你爹留下的,要好好保管。”
十岁的陈望成了西市肉铺的学徒。每日寅时起床,帮掌柜卸肉劈柴,闲暇时躲在柴房读书。掌柜见他聪慧,允他旁听私塾。
十四岁那年,他在肉铺后院练剑,被路过的枯蝉寺老僧看见。老僧独目精光闪烁:“此子剑气内敛,是块璞玉。“从此,陈望每月初一十五去寺里听经,老僧教他养气之法。
十八岁,陈望已是青州有名的才子。七日前他在青州诗会上以《塞下曲》一举夺魁,却不料引起了青州刺史之子赵怀瑾的嫉恨。
今夜晚会便是赵家公子特意为陈望所设。名为庆功宴,实则。。。
“好个'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紫袍玉带的赵怀瑾击掌而笑,腰间佩玉相撞之声清越如剑鸣。这位刺史公子信手拈起陈望案前诗笺,指腹在“斩“字上重重一按:“只是陈兄可知,楼兰王帐前悬着九百九十九柄断剑?”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正是陈望所作《塞下曲》中令人称奇之句,却不曾想赵怀瑾会借此为难。
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蟠龙状,赵怀瑾两指夹着诗笺踱步至陈望案前。刺史公子蟒纹腰封上的东珠随着步伐晃动,在“斩”字上投下血斑似的阴影。
楼兰王阿史那罗十七岁继位,帐前悬九百九十九柄断剑。赵怀瑾的佩剑“青冥”突然出鞘半寸,剑光扫过陈望脖颈,“每杀一位中原剑客,便添一柄——陈兄这首《塞下曲》,莫不是要为楼兰王凑个整?”
满座哄笑中,陈望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红绳。木剑在鞘中震颤,他想起三日前枯蝉寺后山——玄苦老僧的竹杖点在第七节脊椎:“谢家剑气起于悲愤,你若在诗会上动杀心,便是着了道。”
“赵公子博闻强识。”陈望忽的起身,青衫擦过案头朱砂砚,“却不知楼兰王帐前最后一柄断剑,正是三百年前谢无咎将军的龙渊剑?”
死寂如潮水漫过厅堂。赵怀瑾的蟒纹袖口无风自动,青冥剑彻底出鞘:“放肆!谢氏逆贼的名号也是你配提的?”
鎏金蟠龙香炉的龙睛夜明珠突然泛红。陈望怀中的木剑剧烈震颤,剑鞘裂开细纹,漏出寸许青光。
忽有马蹄声破开雨幕。十二盏琉璃宫灯自长街尽头飘来,金丝楠木车架上雕着振翅玄鸟。车帘微掀的刹那,陈望瞥见一抹鹅黄裙裾——刺史千金赵清璃腰间坠着的玉蝉禁步,在昏暗中泛着幽幽青光。
“怀瑾哥哥何必动怒。”赵清璃的鹅黄袖摆恰在此时拂过香炉,九环禁步发出清越鸣响。她素手斟满琉璃盏,“陈公子说的不过是《西域志》的野史传闻。”酒液注入盏中的刹那,三滴落在“斩“字上,墨迹竟化作蝌蚪文游动。
“好妹妹倒是护着他。”赵怀瑾剑锋转向琉璃盏,“听闻陈公子诗剑双绝,可敢与本公子的青冥剑切磋助兴?”
木剑突然脱鞘半寸,剑气掀翻琉璃盏。酒液泼在青冥剑身,竟腐蚀出蛛网状锈痕!赵怀瑾暴退三步,剑柄东珠“啪“地炸裂。
“此酒名唤'忘川',最克金铁之物。”赵清璃指尖转着鎏金香球,“怀瑾哥哥的剑既已污了,不若让陈公子以木剑舞一曲?”
琉璃盏碎片在青石板上迸溅的刹那,陈望嗅到了龙涎香混着铁锈的腥气。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住了冰凉的雕花木窗。檐角铜铃在夜风中急颤,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亥时三刻,观澜阁的九重纱帐突然无风自动。
赵清璃的鹅黄披帛拂过满地狼藉,玉蝉禁步撞出细碎的清响。她弯腰拾起半片琉璃盏时,陈望注意到她腕间缠着褪色的五色丝绦——与七岁那年墙头女童腕上的一模一样。
“怀瑾哥哥的剑该送去淬火了。”赵清璃用帕子裹住锈迹斑斑的青冥剑,指尖在剑格处轻轻一叩。陈望听见极细微的机括声,剑柄暗格弹出一粒朱红药丸,被她广袖翻卷间收入囊中。
赵怀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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