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拉住一照的胳膊,一照昏迷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七天之后了。醒来的一照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神坛前的地上,身下铺的是爷爷平日教她踏罡用的罡毯,睁眼看见的便雷世均面朝神坛,背对着一照,静静地在神像前打坐。神坛上立着三支清香。虚弱的一照大大地吸了一口空气中淡淡的沉香,才逐渐觉得心神凝聚了一些。她有气无力地慢慢坐起来,轻轻喊了一声:“爷爷”。雷世均毫无反应。
一照并未喊第二次,只是看着雷世均的背影,内心察觉出一丝异样。她站起来,走到爷爷面前,才看见地上放着一个信封,上写着:一照亲启。看见这个信封,再看爷爷安祥得像雕塑一样,一照逐渐明白了什么。她打开信封,里面是雷世均写给她的遗嘱:
“一照吾孙,见信之日,便是你成人之日,亦是我归天之时。吾孙,勿悲。人稟骨肉之资,自是难免老死之日。何故也?由化致然,不得不然也。必借修炼,乃可长生。然我今日归天,却是定数。今世劫数已终,任务已了,不必再轮回生死了。由此,我之死,其实是褪下皮囊,超脱了劫,非哀事,实为喜事、幸事,不必悲伤。然你年纪尚轻,前路遥遥,仍须经历数劫,方得此生圆满。故我留此信,叮嘱于你,切记勿忘:
你自幼随我修道,已历十数载。须知,修道之要义,常须恬淡寡欲,且凡事莫起执念。倘若贪恋俗情,恣心纵欲,以致耗散神气,乃修道之大忌。你虽注定有世劫,必受人性和尘缘牵绊,但亦须常记吾言,劫后依法修性,必能大有助益。
赤头鸟乃是先天魔禽,想必你早已知晓。不过,你只知它落在谁的头上谁便遭报必死,却不知,它在何处鸣叫,何处便将遭瘟疫。那日我看见赤头鸟跟随章储元,章储元暴毙于三梁渠之后赤头鸟并未归巢,而是朝东北方飞去。我算过之后,得知洛阳将有一场瘟疫,死者十有八九,届时,洛阳将是死尸遍野,百姓将家破人亡。阴魂太多,则世间将阴气郁结,可能招致刀兵入界。我不忍百姓受苦,于是就地摆下藏魔阵,想困住赤头鸟,阻止它飞往洛阳,等待时机一过,赤头鸟再去往洛阳也无用了。可谁知我正给章储元收尸时,你却误入藏魔阵,释放了赤头鸟。唉,看来,当今世道,恶人越来越多,人间积恶,恶气积聚,感召来瘟疫刀兵已是注定,非人力所能挽救啊。只是,瘟疫无眼,恐有无辜善人受害。瘟疫发起的时限应在辛丑月。天道好生,虽应劫运,亦常留一线生机。神坛下的玉匣中有一本经书,上面详记了治疗瘟疫的符咒,你须潜心修习,去往洛阳,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雷家命数已尽,将有灭门之灾。危难之时你可去找陆典夫,他会救你。切记切记!”
雷世均去逝的这天,刚过一照十五岁的生日。一照读完爷爷留下的遗嘱,虽明白一切自有天意,也知爷爷归宿尚好,可想起往日爷孙俩一起读书、一起打坐、一起诵经,想起爷爷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也难免心酸。心想:前路茫茫,家族一旦被灭,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家,以后将何去何从?爷爷让我去洛阳救人,可遥遥千里路程,我该如何去得?世道艰难,人心难测,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世上立足?种种无奈、对爷爷的思念和对前途的迷茫都涌上心头,一照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照静静地坐在爷爷身边哭了一会儿,又细细地把爷爷信中的话品了又品,抹一抹眼泪想起爷爷的教诲:一心向道之人,需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只要道心坚固,心存善念,天地这个大父母一定会保护我们。家中灾祸将临,洛阳瘟灾将至,既习得道法,又岂可只顾沉浸在自身一人的情绪里感怀。
一照给祖师爷上过香,给爷爷也磕了头,拿起爷爷留下的祛疫经书,里面掉落了三枚铜钱,一照把铜钱用爷爷在坛上祭炼已久的一根红绳串起来,挂在了脖子里,便去将爷爷的死讯告知了家人,随即便举办了葬礼。至此,雷世均儿时遇到的那个乞丐所说的“一照成人返仙途”的谶语已应验了,无须再多讲。一照自此也日夜修炼祛疫法事,未及两月已将经文中的指点熟记于心。
常言道“祸不单行”。雷世均去逝刚过半年,一日便有朝廷派兵上门,将雷家上上下下一众人等都打进大牢。罪名便是:勾结贪官,图谋皇家资财,贪财害命。闯进雷府的官兵以奉命抄家为由,将府中一应家业尽数掠空了。能拿走的装箱拿走,拿不走的就地毁坏。装箱的悉数上交朝廷,有些官兵趁乱将一些值钱的小物件藏进了自己的腰包。雷府一众家丁仆人见状哭的哭,喊的喊,跑的跑,乱作一团。有的眼疾脚快的,眼见势头不对,早已从后院翻墙逃跑了。在前院企图逃跑未遂的被拦住抓回来一通暴打,镣铐加身,打入了监牢。
一照想起爷爷遗嘱中讲到的话,知道雷家的灭门之日到了。她哭着对父亲说道:“父亲,爷爷曾说我雷家注定要有此一劫。他说危难之时,可以去找陆典夫,他会救我们的。父亲,我们逃吧。”雷静时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样毁掉了,早已是心灰意冷,不愿跟一照一起逃走,心想今日必然是难逃一死,于是他提起武器翻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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